“不对！”
芙宁娜的手指直刺歌剧院的光影模型，一处能量节点在她瞳中放大。
她眼底再无半分戏剧性的夸张，只剩下纯粹燃烧的专注。
“这里的能量回路太‘温柔’了！像在给花园浇水！”
“我要火山爆发！”
“所有冗余的安全阀，全部拆掉！我需要百分之三百的瞬时过载能力！”
凌天罡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炸了怎么办？”
“那就让它炸在敌人的脸上！”
芙宁娜没有回头，声线绷紧到喑哑，纯白的发丝因精神的沸腾而狂舞。
“这才是一场合格的谢幕！”
钟离没有言语。
他只是平静地抬手。
虚空之中，那卷记录战争契约的竹简上，代表能量回路的金色符文，瞬间变得粗壮、狰狞，充满了暴戾与毁灭。
远在近地轨道的“群玉阁”实体，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低沉轰鸣。
刚刚成型的内部墙体上，无数用于照明的“晨光苔藓”光芒急剧闪烁。
温暖的曦光被一种不祥的血色浸染。
神国，正在从一座艺术殿堂，变成一头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巨兽。
芙宁娜的指令，化为狂风暴雨。
“‘万相英雄碑’！切断与地脉‘文明信息流’的连接！”
“我不需要它回忆英雄的荣光，我要它成为一座冷却塔！一座为轨道炮输送能量的巨型电池！”
“还有那些‘星尘之花’！生态循环系统暂时关闭！把所有汲取的宇宙射线，全部转化为高能粒子，储存在花瓣里！”
“它们不再是花园。”
“它们是宇宙中最华丽的感应式雷区！”
每一个构想，都是对自己过去设计的，最残忍的背叛。
每一道命令，都是将倾注了心血的艺术品，亲手砸得粉碎。
凌天罡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芙宁娜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
泪水在离开眼眶的瞬间，就被她眼中燃烧的疯狂光焰，蒸发殆尽。
她在哭泣。
为那些死去的“美”而哀悼。
她更是在狂笑。
为即将在废墟之上诞生的，名为“审判”的全新暴力美学而战栗。
钟离依旧沉默。
他成了芙宁娜最可靠，也是最冷酷的执行者。
芙宁娜的每一个疯狂构想，无论多么违背常理，多么扭曲法则，钟离都能以“契约”为准绳，找到将其实现的最优路径。
“岩”的厚重与稳定，此刻是实现“水”之狂暴与变化的基石。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过。
宇宙中，那座“万相英雄碑”的表面，所有英雄的面容模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电路板般精密、冰冷的散热纹路。
十八处“星尘花园”同时光芒大放，艳丽的花瓣闭合，变成一枚枚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能量荚舱。
神国，正在披上甲胄。
……
京都，红墙之内，“创世纪”计划指挥部。
这里不再是人类的指挥中心。
这是一个燃烧的引擎。
赵兴武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军装的领口被他自己扯开，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曲线。
“‘夸父’能源基地三号反应堆，功率百分之一百六十二！冷却系统濒临极限！”
“报告！‘烛龙’超算中心，过载百分之两百！七号运算矩阵已烧毁！无法修复！”
“神国武器系统设计组，提交第‘七十二号’改造方案！申请命名‘后羿’！”
“方案内容……将‘群玉阁’本身作为弓，引动月球引力为弦，发射一枚……质量为三十万吨的‘黑岩’实体炮弹……”
宣读这份报告的年轻参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毁天灭地的画面。
“批准！”
赵兴武的吼声沙哑，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把方案立刻上传给凌先生！”
“我们没有时间！”
“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整个华夏，我们这个文明的一切，都烧成燃料！”
“然后，把点火器交到凌先生手上！”
他的身后，一位研究了一辈子高能物理的老院士，颤抖地摘下眼镜，任由浑浊的泪水流淌。
他看着屏幕上那座正在被暴力改造的天空之城，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们……究竟在与什么为敌……”
无人能回答他。
这极致的未知，才是最深的恐惧。
……
神明休憩空间。
凌天罡的意识沉入系统界面。
血红色的警告，疯狂地刷新着他的视野。
【威胁等级判定中……判定失败！】
【正在尝试进行模糊类比……】
【类比生成：若将地球文明比作一个‘独立网站’，‘文明防火墙’是网站的‘安全协议’……】
【那么，本次入侵者，非‘黑客’，非‘病毒’……】
【祂是‘404’本身。】
【祂的靠近，将直接导致‘存在’的‘无法访问’。】
凌天罡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超越了能量与物质的范畴。
这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对“概念”的直接侵蚀。
克洛诺斯吞噬的是空间与时间。
而这个未知的存在，将要吞噬的，是“存在”本身！
“轰——！！！”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凌天罡的灵魂深处炸开。
他猛然抬头。
钟离那双万古不变的鎏金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正在疯狂输出指令的芙宁娜，身体一僵，猛地捂住心脏，脸上血色尽褪。
那道来自宇宙深渊的窥探视线，变了。
不再是饶有兴致的打量。
它开始用力。
一个食客等得不耐烦了，开始用手指，轻轻敲击餐盘。
而“群玉阁”，就是那个餐盘。
近地轨道。
那座已经变得狰狞肃杀的战争堡垒，其最外层的一块装甲，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碎裂。
不是气化。
就是凭空消失。
如同橡皮擦抹去铅笔的痕迹。
仿佛它从来没有被创造出来过。
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那片装甲上，由钟离亲手烙印的，代表“守护”与“永固”的金色契约符文。
钟离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那是“契约”被从根源上撕毁的反噬。
“祂……在‘吃’我的规则。”
岩之神的声音，带上了磐石般的凝重。
“不……”
凌天罡死死盯着那片凭空出现的“缺口”，一字一顿。
“祂不是在吃。”
“祂在告诉我们……”
“所谓的‘规则’，在祂面前，毫无意义。”
空气，被抽干了。
一种远比死亡更彻底的寒意，扼住了每一个存在的喉咙。
倒计时，还剩下九个小时。
但敌人，已经提前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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