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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面具

国运擂台:让你召唤神明,你把芙宁娜叫来了?

那道黑色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人形轮廓,转了过来。

祂没有五官,没有视线。

但空间中每一个人,从凌天罡到角落里惊魂未定的芙宁娜,都明确无误地感知到,自己正在被“注视”。

一种无法形容的凝视。

它不带任何情绪,不带任何目的,是造物主在审视一件新玩具是否足够有趣。

然而,就是这种纯粹的审视,却比之前那吞噬一切的“虚无”,带来了更加令人脊骨冻结的压力。

“虚无”想要你死。

而这位存在,祂只是想看你“有趣”地活着,或者“有趣”地死去。

你甚至没有选择平庸的权利。

阿哈伸出了手。

那只阴影构成的手,做出了一种极为优雅的,仿佛在邀请淑女共舞的姿态。

祂从环绕周身的数百张变幻面具中,又摘下了一张。

一张空白的面具。

它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五官,没有弧度,如同一片被切割成椭圆形的,最纯粹的“无”。

阿哈将这张空白的面具,朝着凌天罡的方向,轻轻递了过来。

一个邀请。

一个问题。

一个没有写明规则,也没有标示赌注的,宇宙级玩笑的开场白。

凌天罡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灵魂深处那个巨大的空洞,正在反馈着迟来的剧痛。他的一些记忆开始褪色,某些属于他自己的,关于未来的畅想,正在屏幕上化作一片无法解读的雪花噪点。

代价远比系统警告的更加沉重。

他抵押的,是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的“完整性”。

但此刻,他没有余力去盘点自己的损失。

因为那张空白的面具,已经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接,还是不接?

神明休憩空间内,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

芙宁娜甚至屏住了呼吸,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鼓的闷响。

作为提瓦特最伟大的剧作家,她本能地意识到,一场神圣戏剧已经开幕。

主角是凌天罡。

唯一的观众,是那位不可名状的,名为“欢愉”的星神。

而剧本……就是那张空白的面具。

她不知道接下会如何,更不敢想象拒绝的后果。

她只知道,这场戏剧没有配角,没有旁白,甚至没有舞台。

它只发生在凌天罡的一念之间,却足以决定所有人的结局。

丹恒与景元,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他们身上的伤势,或者说被“抹除”的部分,并未恢复。丹恒的长枪依旧缺了一截,那个粉色的波点蝴蝶结显得无比刺眼。景元身侧,那捧巨大的金色向日葵,每一朵花盘都像一只只眼睛,死死盯着中央那道黑色的人影。

他们脱离了被“删除”的险境,却掉进了一个更加叵测的深渊。

两位身经百战的强者,此刻却束手无策。

他们的力量,基于规则与秩序。

可在“玩笑”面前,规则,是第一个被嘲笑的对象。

他明白。

这张空白的面具,是一个陷阱,更是一份契约。

一份由“欢愉”单方面拟定的,没有任何条款的契约。

一旦接过来,戴上它,自己就会成为阿哈的“选者”,成为祂在世间的代行者,一个彻头彻尾的,以传播混乱与玩笑为己任的疯子。

他将不再是凌天罡。

而是阿哈的,又一张面具。

可如果不接……

凌天罡的目光,瞥向了那片已经被涂抹得五彩斑斓的“虚无”领域。

那只讲冷笑话的青蛙,随时可能对餐盘里的牛排失去兴趣,转而开始研究餐盘本身。

一个无趣的召唤者,或许,就是下一个被搬上舞台的笑料。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论怎么选,都注定会失去“自己”的死局。

怎么办?

凌天罡的大脑,在那片被掏空的虚无中,疯狂地寻求着出路。

他的意识掠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芙宁娜的歌剧,钟离的契约,景元的雷霆,丹恒的水华……

所有这些属于“秩序”范畴的力量,在“欢愉”面前,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用秩序去取悦混乱?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凌天罡的目光,无意中与芙宁娜那双写满了惊恐与担忧的异色眼瞳,对视了一瞬。

她那张因恐惧而苍白的小脸,让他混沌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电光。

戏剧……

观众……

导演……

脸谱……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他灵魂的废墟之上,野蛮地生长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游戏规则要由你来定?

凭什么我必须是舞台上的演员?

凭什么我不能……成为另一位观众?

凌天罡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他那因代价而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点骇人的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他没有伸出手去接那张空白的面具。

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并拢食指与中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对着那道不可名状的黑色身影,微微侧过头。

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度僵硬,却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弧度。

那是一个无声的动作。

却传递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信息。

他在模仿一个举枪自尽的姿态。

但枪口对准的,不是自己的生命。

而是自己的“思想”。

他在用行动告诉阿哈:

我的思想,我的意志,我的灵魂……就是我的舞台。

你想看戏?

可以。

但门票,是你自己。

想看我戴上你的面具,表演你谱写的剧本?

办不到。

我的剧场里,只上演我自己的独角戏。

而这出戏的结局,随时可能因为我扣下这扳机,而戛然而止,归于虚无。

你,这位尊贵的观众,愿意赌一把吗?

赌我的戏,比让你亲自下场,更有趣?

这是一种豪赌。

赌一个疯子,对另一个潜在的疯子,抱有那么一丝好奇心。

这是一种背离了所有逻辑的,最纯粹的,意志的对撞。

一秒。

两秒。

五秒。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一个世纪。

那道名为阿哈的黑色身影,没有任何动作。

祂只是静静地“看”着凌天罡,看着他指着自己太阳穴的手,看着他脸上那僵硬而疯狂的笑容。

芙宁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懂凌天罡在做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份决绝背后,足以燃尽灵魂的疯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无声的对峙将永远持续下去时。

阿哈,动了。

祂那只递出空白面具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那张空白的面具,在祂的指尖,如同融化的冰块,悄然消散。

下一瞬。

黑色的人影,连同祂周围环绕的,那数百张哭笑怒骂的面具,都如同一缕从未出现过的青烟,凭空消失了。

来得毫无征兆。

去得,也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片依旧五彩斑斑,冒着肥皂泡的“虚无”区域,证明着祂刚才确确实实存在过。

“噗通。”

芙宁娜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将刚才失去的空气全部吸回来。

丹恒与景元,也同时松懈下来,那股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压力骤然消失,让他们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危机……解除了?

凌天罡指着太阳穴的手,无力地垂落。

他的身体晃了晃,被身后的钟离伸手稳稳扶住。

“你赢了这场对赌。”

钟离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复杂。

“以自身的‘存在’为筹码,你成功引起了‘欢愉’的兴趣,并让祂承认,你是一位……‘合格的观众’,而非‘待选的演员’。”

“但是……”

钟离的目光,望向那片被“欢愉”留下的,五彩斑斓的涂鸦。

“一位合格的观众,是不会提前离场的。”

“祂会一直看着。”

“直到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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