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罡直起身。
那一个鞠躬,为整个宇宙的天平,压上了名为“戏剧”的沉重砝码。
世界,应声而静。
这不是死寂。
这是一种充满了意义的,满弓待发式的静默。
一首交响乐抵达最终章前,指挥棒悬停于空,整个世界都在等待它落下的那个音符。
空气变得粘稠。
每一缕光,都失去了随机的权利,沦为舞台上被精准计算过的追光,深刻地勾勒出每个人的轮廓,将他们塑成轮廓分明的神圣雕塑。
那片五彩斑斓的污染区,仍在冒着肥皂泡。
它们不再是混乱的产物。
它们是一个坐在贵宾席的观众,在戏剧开场前,随口吹出的烟圈。
审视。
无处不在的审视。
那道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存在感却超越恒星。
它洞穿物质,跨越法则,将意志直接烙印在每一个生命的灵魂之上。
芙宁娜的指尖依旧悬在半空。
她正要为“剧院沙盘”勾勒穹顶。
此刻,她的动作,她眼中的灵光,她微扬的下颌,都多了一层崭新的含义。
她不再是导演。
她是在扮演“导演”。
她正以最完美的姿态,向那位唯一的观众,展演何为“灵感”,何为“艺术的诞生”。
她葱白的指尖在空中一划,轨迹肉眼不可见,却在灵魂层面留下一道华美的弧线。
“钟离先生。”
她的声音拔高,每个字都带着咏叹调的金属质感,穿透寂静。
“穹顶,需要星辰。”
“但不是冰冷的星辰。我要迷途旅人仰望故乡时,眼中倒映的那片星空。”
“它必须包含‘希望’、‘归途’,以及一丝……永不可及的‘遗憾’。”
这是命令。
更是台词。
钟离手中的石笔不见半分迟疑。
他抬眼,目光在那片虚无的穹顶处短暂停留。
落笔。
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从笔尖淌出,不再是纯粹的岩元素,而是被“契约”赋予了“故事”的全新概念。
光点盘旋,追逐,汇聚。
最终,一片流淌着无尽乡愁的微缩星河,被永久烙印在沙盘的穹顶。
整个过程,如古典戏剧般行云流水。
他在施工,他也在演出。
另一边,景元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捧巨大的金属向日葵,起身,走到空间中央。
他伸出手,那枚冰冷的金属葵花籽,静卧掌心。
没有雷霆。
没有神君。
他只是,松手。
葵花籽垂直坠落。
在触及地面的前一瞬,景元指尖轻弹。
叮——
一声玉石相击的脆响。
一股无形的“裁决”之力,精准地注入那枚微小的种子里。
光芒,于此刻盛放。
一朵巨大无朋的金色向日葵虚影,以那枚种子为原点,悍然撑开了整个空间!
花瓣由最纯粹的“荣光”与“秩序”构成。
花盘中央,雷光如星云般流转,既有生机,更有审判万物的威严。
这是他的“播种”。
是他的彩排。
丹恒也站了起来。
他留在原地,缓缓举起手中的断枪。
那个粉色波点蝴蝶结,在他沉静的注视下,荒诞得刺眼。
他未动用全力,只引导了一丝最精纯的龙尊之力,审慎地,淌过那处被抹除的“不存在”截面。
嗡!
一股无法描述,充满了“错误”与“乱码”感的漆黑能量,从断口处喷薄而出!
它没有目标,仅仅是存在着。
光被它扭曲,声音被它吞噬,周围的空间因它而不堪重负地哀鸣。
丹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即刻切断了力量。
漆黑能量失去源头,缓缓消散。
他凝视着断枪,若有所思。
这力量,是他失去的“过去”,孕育出的“未知”。
是悲剧的序曲。
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凌天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演员们已经入戏,开始了第一次无声的彩排。
他的意识,沉入黑色通讯器。
……
京都,“创世纪”计划指挥部。
气氛压抑如深海。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疯狂运转,却无人敢发出多余的噪音。
赵兴武将军死死盯着主屏幕。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一段CG。
那是根据芙宁娜的“剧本”,由华夏最顶级的团队,在极限时间内“复原”出的“创世纪”第一幕——《光的诞生》。
愿力之光自混沌升起,凝聚“群玉阁”雏形,最终,化作一场响彻星际的“主炮交响乐”。
画面美到窒息。
赵兴武的眼中,却只有焦虑。
这场演出给谁看?
用一场烟花,去对抗抹除“存在”的怪物?
理智在尖叫,这无比荒谬。
但凌先生的指令,是最高真理。
就在这时,那块被他视若神明的黑色通讯器,亮了。
“凌先生!”
赵兴武的声音,让整个指挥部瞬间停摆,所有人抬头,目光灼灼。
凌天罡的身影浮现。
他的目光穿透屏幕,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第一幕,已上传。”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观众很安静。”
“这通常意味着,开胃菜虽精美,却没有超出祂的预料。”
指挥部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脏,都悬到了喉口。
“所以……”凌天罡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第二幕,需要一点小小的……意外。”
“赵将军。”
“在!”
“我需要你,为我们的舞台,准备一个‘闯入者’。”
“闯……闯入者?”
赵兴武彻底愣住。
“是的。”
凌天罡的视线,落在屏幕上那座华丽的“群玉阁”模型。
“一个看起来……极度危险,充满敌意,并且,完全不受我们控制的……”
“第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