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在苏州城外,一路行去,田埂上的油菜花已经开了,夜色里也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可温客行和周子舒却无心欣赏,脚下生风,只想着尽快赶到柳家。
越靠近桃花坞,空气中的烟火气就越浓,隐约还能听到呵斥声和哭喊声。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柳家的院子外果然围了不少黑衣人,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沈慎站在院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面色阴沉地看着手下翻箱倒柜。柳家夫妇被绑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脸上满是惊恐,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说话。
“沈大人,搜遍了,没找到什么玉佩,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一个手下跑过来禀报。
沈慎冷哼一声,走到柳家夫妇面前,匕首抵在柳老汉的脖子上:“说!那半块玉佩你们给了谁?苏蕊的儿子藏在哪?说了,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柳老汉浑身发抖,却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就是普通农户,哪见过什么玉佩?”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匕首就要往下刺——
“沈护卫好大的威风,竟对寻常百姓动私刑。”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带着几分戏谑。沈慎猛地回头,就见两道黑影翻墙而入,稳稳落在院中,正是温客行和周子舒。
“是你们!”沈慎又惊又怒,“果然是你们在背后搞鬼!”
“搞鬼?”温客行展开铁扇,扇骨上的利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沈护卫奉赵敬之命,私闯民宅,滥杀无辜,这才是真正的鬼把戏吧?”
周子舒没说话,直接动手,短匕划破夜空,直取绑着柳家夫妇的绳索。几个黑衣人想阻拦,被他三两下放倒在地。
“解开他们!”周子舒对柳家夫妇道,自己则挡在他们身前,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温客行对上沈慎,铁扇舞得密不透风:“沈慎,你跟着赵敬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今天正好清算清算。”
沈慎挥刀迎战,刀风凌厉:“温客行,你一个鬼谷妖物,也配谈清算?等我拿下你,交给谷主,定有你的好果子吃!”
“哦?你说的是哪个谷主?”温客行笑得越发张扬,铁扇突然变招,直取沈慎下盘,“是早已被我挫骨扬灰的老谷主,还是……我这个现任谷主?”
沈慎闻言大惊,招式顿时乱了几分:“你……你真是鬼谷谷主?”
“如假包换。”温客行手腕翻转,铁扇狠狠抽在沈慎背上。沈慎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院中的黑衣人见头领受伤,顿时慌了神。周子舒趁机解决了几个,拉起柳家夫妇:“快从后门走!往城里跑,去找老顾!”他塞给柳老汉一个令牌,“拿着这个,他会护你们周全。”
柳家夫妇连连道谢,互相搀扶着往后门跑去。
“拦住他们!”沈慎急声喊道,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温客行一脚踩在胸口,动弹不得。
“你的对手是我。”温客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赵敬让你来送死,你倒是跑得挺欢。”
沈慎又惊又怒,却被踩得喘不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家夫妇消失在夜色里。
剩下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想逃,却被温客行和周子舒一一解决。片刻功夫,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被踩在地上的沈慎。
温客行弯腰,一把揪住沈慎的衣领:“说,赵敬还知道些什么?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沈慎看着他眼中的狠戾,终于怕了,颤声道:“我……我不知道……赵大人只让我来搜玉佩,抓苏蕊的儿子……他说……他说只要拿到遗诏,就能……就能掌控整个朝廷……”
“遗诏的事,他果然知道。”周子舒皱眉道。
温客行眼中寒光一闪,铁扇抵在沈慎的咽喉:“还有呢?他派了多少人在苏州?靖安王那边,他有什么动作?”
沈慎吓得魂飞魄散,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城里还有五百死士……赵大人说……说等拿到遗诏,就……就除掉靖安王……”
话音未落,他忽然眼神一凛,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就要往地上摔去。
“找死!”温客行反应极快,铁扇一挥,信号弹被打飞出去,在空中炸开一团红色的烟火。
“不好!”周子舒脸色一变,“他在召人!”
温客行也知道不能久留,手起扇落,干脆利落地结果了沈慎。“走!”
两人转身翻墙而出,刚离开没多远,就听到桃花坞方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然是沈慎的援兵到了。
“往密林跑!”温客行拉着周子舒拐进旁边的树林,“那里地形复杂,容易脱身。”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在林子里晃动,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两人在林间穿梭,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身后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温客行忽然停住脚步,对周子舒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迟早会被追上。”
“你想怎么办?”周子舒问。
温客行看了看四周,指着前方一道陡峭的斜坡:“我们从这里下去,坡底是条河,跳下去顺流而下,他们就追不上了。”
那斜坡陡峭湿滑,下面黑黢黢的,根本看不清深浅。周子舒皱眉:“太危险了。”
“现在还有更安全的选择吗?”温客行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决绝,“相信我,死不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追兵的呼喊。温客行不再犹豫,拉着周子舒的手:“走!”
两人一前一后滑下斜坡,身体撞在树干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快到坡底时,脚下一空,两人同时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噗通”两声闷响,水花四溅。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衣衫,带着刺骨的寒意。温客行挣扎着浮出水面,一把抓住旁边的周子舒:“你没事吧?”
周子舒呛了几口水,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没事。”
河水湍急,带着两人顺流而下。身后的追兵赶到坡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水流带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温客行紧紧抓着周子舒的手,生怕被水流冲散。月光透过树梢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他看着身边的人,即使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阿絮,”温客行忽然开口,用了他私下里的称呼,“等这事了了,我们找个地方,喝酒晒太阳,好不好?”
周子舒愣了愣,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星辰。沉默片刻,他轻轻“嗯”了一声。
河水继续向前流淌,带着两个在黑暗中相互扶持的人,奔向未知的前方。而苏州城里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