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承平二十三年冬。
先帝驾崩的哀钟余音仿佛还在紫禁城上空盘旋,新雪已悄然覆盖了琉璃金瓦,将这座庞大而压抑的宫殿群妆点得一片素白。空气里弥漫着香烛、药石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力更迭的铁锈味。
慈宁宫,地龙烧得极暖,驱散了殿外的严寒,却驱不散那份沁入骨髓的孤寂与沉重。
温悦缓缓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绣着龙凤呈祥的帐顶,身下是触感冰凉光滑的锦缎,空气中浮动着名贵安神香的气息,却掩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灌入脑海,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怨愤。
孝懿太后。 先帝继后,新帝生母,年方二十八,却已守寡,临朝称制。
被先帝当作平衡前朝后宫的棋子,受尽猜忌冷落;家族因她“得宠”而遭先帝刻意打压,父兄郁郁不得志;唯一的儿子,年幼的太子,在先帝晚年屡遭废黜之险,母子二人如履薄冰,朝不保夕;一生困于这四方宫墙,耗尽心血,最终在儿子登基后不久,便在无尽的抑郁和心力交瘁中撒手人寰。
“咳……”温悦下意识地轻咳一声,声音带着一种久病初愈的沙哑,却奇异地透出一种沉沉的威仪。这具身体还很虚弱,但灵魂深处属于“温悦”的那股力量,正在迅速与这滔天怨气融合、掌控。
“太后娘娘!您醒了!”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面容沉稳的嬷嬷闻声立刻扑到床前,正是孝懿太后的心腹,秦嬷嬷。她眼中含泪,满是惊喜与担忧,“您昏迷了整整三日,可吓死老奴了!太医说您是忧思过度,心力交瘁……”
忧思过度?心力交瘁?
温悦心中冷笑。原主分明是得知先帝临终前竟留下密旨,意图在她死后剥夺她母族最后一点实权,甚至暗示若幼帝不肖,可考虑其他成年皇子……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那个早已被掏空的女人。
“哀家无事。”温悦开口,声音比秦嬷嬷记忆中的孝懿太后更加低沉、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能驱散殿内所有的惶惑。她撑着坐起身,秦嬷嬷连忙在她身后塞上厚厚的引枕。
目光扫过殿内垂首侍立的宫女太监,最后落在自己保养得宜却难掩苍白病色的手上。纤细,却曾紧握着维系儿子和自己性命的权力丝线,直至断裂。
“逆命。”温悦在心中无声呼唤。
【宿主,我在。】一个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宫斗世界核心任务:平息孝懿太后怨气。首要目标:稳固幼帝地位,清除威胁;次要目标:报复造成其悲剧的源头(先帝已逝,目标转移至其遗留势力及潜在威胁者)。】
【原主记忆与技能已融合完毕。请宿主谨慎行事。】
温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温悦”的疏离也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孝懿太后”的深沉与掌控一切的决心。
“秦嬷嬷,”温悦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更衣。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吧?”
秦嬷嬷一愣,随即心头巨震。娘娘刚醒,竟就要临朝?她看着温悦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能将人吞噬的漩涡,与以往娘娘的哀愁隐忍截然不同。一种陌生的、令人敬畏的气势正从这具虚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娘娘,您凤体……”
“无妨。”温悦打断她,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皇帝年幼,哀家身为母后皇太后,受先帝遗命辅政监国,岂能因小恙而荒废朝政?扶哀家起来。”
“是!”秦嬷嬷压下心头惊涛,不敢再多言,连忙指挥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温悦更衣。
太后朝服繁复沉重,玄色为底,金线绣着翱翔的凤凰与祥云,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母仪天下的尊荣。当那顶沉甸甸、缀满东珠和点翠的九凤冠压在发髻上时,温悦挺直了背脊。镜中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属于弱者的哀戚与彷徨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平静与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