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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劫】伤疤

君如锦

夕阳将固九山派的巍峨山门染成金红色时,江若挽和柳若寒一前一后踏上了归程的最后一段石阶。与去时的忐忑不同,归来的江若挽身上多了几分风尘仆仆,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惫懒——主要是心累。

连续几日在清河镇与那些影爪猴、腐土獾周旋,虽大多靠柳若寒出手,但他也跟着提心吊胆、上蹿下跳,此刻只想找张柔软的床瘫成一片。然而,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仿佛还有十万八千级的石阶,他腿肚子直打颤。

“十、十三郎……”江若挽喘着气,叫住前面那个步伐依旧稳健的背影,“眼看天就黑了,宗门规矩,戌时后非急务不得叩山门……咱、咱们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不去触霉头了吧?不如……在山下客栈歇一晚,明早再回?”他晃了晃腰间干瘪的钱袋,暗示盘缠有限。

柳若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晚霞的光勾勒出他精致却冷硬的侧脸轮廓,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暮色中显得更深沉。他略一沉吟,似乎权衡了一下敲开山门解释与被大长老责罚的麻烦程度,又瞥了一眼江若挽那副快要散架的样子,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可。”

一个字,言简意赅。

山下唯一的小客栈“归云居”简陋却干净。掌柜的看着两个身着固九山派弟子服的少年,尤其是前面那个气场冷得能冻死人的柳若寒,很是客气。

“两间上房?”掌柜的试探着问。

柳若寒还没开口,江若挽赶紧抢上前,一把搂住柳若寒的肩膀(下一秒就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卸开),笑嘻嘻地对掌柜说:“一间!一间就够了!师兄弟嘛,促膝长谈,交流历练心得,方便!”

开什么玩笑,就他俩那点可怜的盘缠!能省则省!

柳若寒瞥了他一眼,没反对,只是对掌柜道:“一间,干净即可。”

房间果然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质屏风,后面放着沐浴用的木桶和热水壶。空间狭小,两人站在里面,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呃……你先洗?”江若挽挠挠头,试图打破沉默。奔波一天,身上都是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

柳若寒没客气,淡淡“嗯”了一声,便走到屏风后。很快,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和轻微的水声传来。

江若挽百无聊赖地坐在唯一的床上,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往屏风那边看。

窗外,最后一丝晚霞也沉入了山脊,墨蓝色的天幕上零星缀上了几颗星子,客栈庭院的角落里,似乎种着几株晚开的紫藤,朦胧的夜色里看不真切,只有若有似无的淡香随风潜入。

他强迫自己默背《清心咒》,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关于屏风后的想象。背到第三遍的时候,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着的吸气声,像是碰到了什么痛处。

江若挽下意识抬头望去。

也许是他方才心神不宁撞到了屏风,也许是那屏风本就老旧不稳,就在他抬眼的瞬间,那扇薄薄的木质屏风,竟微微向外晃动,裂开了一道细窄的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氤氲的水汽弥漫出来,朦胧了视线。但江若挽还是看见了。

少年瘦削却肌理分明的背部毫无遮掩地撞入他的眼帘。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水珠沿着优美的脊线滚落。然而,那本该光洁的皮肤上,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痕迹!有深色的、已然愈合却依旧狰狞的旧疤,也有几道新鲜的、还泛着红肿的伤口,在热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刺目!

最显眼的,是左肩胛骨下方,一道寸许长的暗红色印记,形状古怪,不像刀剑所伤,倒像是什么古老的咒印,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异和……脆弱。

江若挽呼吸猛地一窒!

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冷硬得像块玄冰、挥刀时凌厉如鬼魅的十三师弟,衣服底下掩盖的竟然是这样的身体!这些伤……他什么时候受的?怎么受的?为什么从未听人提起?那日千机阁刺客来袭,他动作那般迅捷,难道都是忍着这样的伤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刺痛,来得猝不及防,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屏风后的柳若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谁?!”冷冽的声音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瞬间打破了房间内暧昧,而凝滞的气氛。

“哐当!”江若挽做贼心虚,手忙脚乱地想扶正屏风,结果反而让它晃得更厉害,差点整个倒下。他脸颊爆红,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它、它自己动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水声哗啦一响,似乎是柳若寒迅速沉入了水中,只留下一个冷若冰霜的侧影和紧绷的下颌线隔着屏风传来。

“出去。”声音比刚才更冷,几乎能掉下冰渣子。

“我、我这就出去!你慢慢洗!慢慢洗!”江若挽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擂鼓一般。

脸上烧得厉害,脑海里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却挥之不去——苍白的皮肤,氤氲的水汽,纵横的伤疤,还有那枚诡异的暗红色咒印……

冷风从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庭院里那几不可闻的紫藤花香,丝丝缕缕,缠绕心头。

江若挽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那抹冰冷的苍白与刺目的伤痕,悄无声息地、固执地破土而出,发出了一株极细微的、带着酸涩与怜惜的嫩芽。

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悸动。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夜风吹散了他脸上的热意,才磨磨蹭蹭地推开房门。

柳若寒已经穿好了那身永远一丝不苟的黑色弟子服,湿漉漉的墨发披在肩头,更衬得脸色苍白如雪。他正坐在桌边,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黑色长刀,眼神专注冰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到江若挽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房间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空气都仿佛结了冰。

江若挽讪讪地走到床边坐下,偷偷瞄了柳若寒好几眼,嘴唇嗫嚅了几下,想道歉,又想问那些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那个……我睡地上吧。”

柳若寒擦刀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然后,他收回目光,继续擦刀,只冷冷丢下一个字:

“随你。”

这一夜,江若挽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辗转反侧,鼻尖似乎总是萦绕着那若有若无的紫藤冷香,还有水汽中惊心动魄的苍白与伤痕。

而桌边,柳若寒擦拭长刀的侧影,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坚韧。

他心里的那株紫藤幼芽,在寂静的夜里,悄无声息地,又蔓延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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