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梦的身体在太医的调理下缓慢恢复,脸颊有了些许血色,手腕的疤痕也淡了许多。但她眼中的光,却彻底熄灭了。她像一个最精致的提线木偶,顺从地喝药,进食,在南恒到来时,安静地垂眸坐着。她不再看窗外的花开花落,不再抚弄案上的古琴。南恒的每一次靠近,哪怕只是递过来一颗蜜饯,都会让她身体瞬间僵硬,指尖冰凉。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疏离,如同无形的寒冰,将南恒所有试图靠近的暖意都冻结在外。
南恒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冰冷死寂中,被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日益深重的猜疑和一种被彻底排斥的愤怒。他看着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脑海中无法控制地闪过陋室小院里,上官鹤半跪床边、温柔为她擦拭唇角的画面!那份专注,那份小心翼翼…那份他南恒此刻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靠近”!
一个冰冷而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上官鹤,真的只是出于职责吗?他对宋一梦,当真没有半分逾越之心?那个被打掉的孩子…上官鹤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那碗落胎药,是他亲手端给她的!那份无微不至的照料…难道真的没有掺杂一丝私情?
“钓鱼执法”的念头,在南恒心中悄然成型。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彻底撕开所有伪装、看清上官鹤真面目的答案!
几日后,南恒再次踏入清风苑,脸上带着一丝刻意的疲惫和凝重。他坐在宋一梦面前,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带着无奈和沉重压迫感的语气开口:
“一梦,楚归鸿虽已伏诛,但其党羽未尽,高嵩那老狐狸更是深藏不露。孤收到密报,他们极可能狗急跳墙,对你下手,以泄愤或搅乱局势。”他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宋一梦低垂的眼睫,观察着她最细微的反应,“孤政务缠身,无法时刻护你周全。东宫亲卫目标太大,反易打草惊蛇。上官鹤…”他刻意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熟悉暗处手段,身手亦是顶尖。孤命他,暗中护卫你左右。直至…彻底肃清余孽。
宋一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上官鹤…那个在陋室小院中,笨拙地喂她喝药、守在她床边眼底布满血丝的身影…要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抗拒和茫然。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尤其是…与那段最黑暗记忆有所牵连的人!但南恒的语气,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南恒看着她的沉默,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他转头,对着门外阴影处沉声道:“上官鹤,进来。”
玄色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上官鹤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垂首:“末将在。”
“宋大小姐的安危,孤就交给你了。”南恒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末将…遵命!定以性命相护!”上官鹤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半分迟疑。然而,当他抬起眼,目光触及床榻边那个依旧低垂着头、仿佛与世隔绝的纤弱身影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份沉寂的疏离,比任何憎恨的目光都更让他窒息。太子此命,是信任?还是…试探?他不敢深想。他只知道,从此刻起,守护她,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赎自己的绳索,哪怕这条绳索上布满荆棘,会将他勒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