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汉界

上官鹤看着宋一梦那副视死如归、缩成鹌鹑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面上依旧带着几分尴尬和虚弱，在王婶“监督”的目光下，慢腾腾地、小心翼翼地躺到了炕的外侧。两人之间隔着足有两尺宽的“楚河汉界”，各自裹紧自己的被子，身体僵硬得像两块石头。

王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好好养着！晚上可不准再睡地上了！让婶子知道，非骂你们不可！”她放下野菜，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房门关上，狭小的厢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刻意放缓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宋一梦背对着上官鹤，面朝土墙，感觉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空气中，灼热又僵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存在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他身上那种清冽又带着一丝铁锈气息的独特味道。

“咳……”上官鹤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点戏谑的沙哑，“看来……这‘夫妻’的名头，是坐实了。委屈宋大小姐了。”

宋一梦没吭声，只是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红的耳朵尖。

上官鹤看着那通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却也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假寐。

被迫同炕而眠的第一晚，两人都僵持着，几乎一夜未眠。然而，身体的疲惫终究战胜了精神的戒备。第二晚，当夜枭的叫声在寂静的村庄上空回荡时，宋一梦在辗转反侧中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她睡得很不安稳，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梦魇，身体微微发抖。

黑暗中，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迟疑，轻轻搭在了她隔着薄被、微微颤抖的肩头，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拍抚着。那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温柔，却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朝着那温暖源头的方向无意识地蜷缩靠近了一点。

上官鹤感受着手下隔着薄薄布料传来的温热和柔软，听着她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黑暗中，他睁着眼，望着屋顶模糊的椽子，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复杂又满足的弧度。那道“楚河汉界”，在无声的夜里，悄然坍塌了一角。

自那晚之后，同炕而眠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宋一梦依旧睡在里侧，上官鹤睡在外侧，两人中间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但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如冰。有时宋一梦半夜被噩梦惊醒，会下意识地朝温暖的方向靠近，而那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总会适时地、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覆上她的肩背。没有言语，只有黑暗中无声的陪伴与慰藉。

这份在村民“监督”下被迫拉近的距离，以及黑暗中那些心照不宣的安抚与靠近，像无声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彼此的心防。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而温暖的气息，开始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宋一梦对上上官鹤的目光时，会下意识地闪躲，脸颊染上薄红。而上官鹤，则越来越多地在她忙碌时，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轻佻的桃花眼里，沉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

这份情愫，很快又被村民们推到了更加戏剧性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