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雪落时

这个冬天好孩子都没有再出现，而这样安静的他却让我的每一天都在恐惧中度过，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消失了，还是打算给我致命一击。

又是一年圣诞节，这是我在庄园的第十八个圣诞节。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这是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雪。

达克斯站在大雪里，微笑着朝我伸出手，“杰克，快来，难得有这么大的雪，中国人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美好的一年。”

大雪纷飞的夜里，暖黄的灯光透过窗照在院子里。达克斯的身影在大雪里一点点变得清晰，雪花似乎以极慢的速度落下，我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眸，他眼里的蓝色愈发的深了，像是大海，让我越陷越深。

我好像还没有和达克斯一起看过海。

一个雪球砸了过来，不痛不痒。

“在发什么呆呢？”达克斯笑着揉着手里的雪球，调皮的丢向我，“来打雪仗吧！”

我接受了达克斯的邀请，加入这场“酣畅淋漓”的雪仗。

“看招！”我快速的回击着，但被达克斯轻易的躲开，“下次可不会让你躲开了。”

“嘁，你也不过如此嘛杰克。”达克斯一脸挑衅，随即又是一波攻势。

“好啊达克斯，你挑衅我。”

一阵玩闹后我和达克斯都精疲力尽，相互依偎着躺在雪地上，十指相扣。我紧紧的握着达克斯的手，冰冷的雪夜里他是我唯一的温暖。

“杰克，你头发都白了。”达克斯调侃着我。

我看向他，眼里是幸福的光。

“达克斯，你头发也白了，那我们算不算白头偕老，相守一生了。”

达克斯起身一手撑着身子，靠近我，“嗯……我不要淋雪代替白头，我要你真的陪我到头发花白，陪我直到生命的尽头。”

“好。”

我将达克斯搂在怀里，重复着六岁那年在雪地里的誓言，“达克斯会一直保护杰克，杰克也会保护达克斯。”

“嗯~雪地里的小杰克变成达克斯的爱人了，你一直在保护我，杰克。”

“达克斯。”

“我在。”

“我爱你。”

“我也爱你，杰克。”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持续很久，起码可以撑到春天来临。

“杰克！”达克斯冲上来试图夺走我手里的军刀，却被推开在地。

“杰克！你想做什么？和我同归于尽吗？”好孩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恐惧。

“哼，怎么，现在你也开始害怕了吗？”我握着军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就像是被人无形中攥住手腕。

“害怕？不，我当然不会，你在自己身上划再多刀又有什么用，你终究抵抗不了我，相反，达克斯就在眼前。”

“你……”我的意识沉沉睡去，好孩子握着军刀走向达克斯。

“我们又见面了，亲爱的上校。”

“……”

“怎么沉默了宝贝儿，醒过来的是我你不高兴吗？”好孩子步步紧逼，瑞安也赶到了现场，朝达克斯递了把军刀。

“这是打算再跟我切磋一次吗？”好孩子的笑里带着不屑，瑞安年纪大了终是敌不过他，被打晕在地。

“瑞安！”达克斯接下好孩子的攻势，找机会反击着，不得不说好孩子将他教的那一套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让达克斯有些招架不住。“你究竟想怎样，折磨了杰克十几年还不够吗？”

“六个月前我不就说了吗，你抛弃杰克来爱我，让杰克消失，这样他就不会痛苦了。”

“做梦，你不配。”

一番打斗下来，好孩子逐渐落了下风。达克斯的刀刃架在好孩子的脖子上，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杀了他。

“达克斯……你要杀了我吗？”好孩子学着我的眼神和语气，这一声“达克斯”让上校愣住了。

“杰克？”趁着达克斯愣神之际，好孩子划破了他的手腕。

“杰克？不亲爱的，怎么把我当成那个蠢货。等我杀了你，再扼杀他，你们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杰克！”

“他不会听见的。”

黑暗中我听见了达克斯的声音，“达克斯，达克斯！”我想要出去，我想要回应他，可我就像是被关在牢笼里的困兽，无论怎么拍打冲撞都无法出去。

又一次刀刃直抵喉间，“你舍得杀了这具身体吗？达克斯。”好孩子挑衅的低头看向那把刀，“我猜，你舍不得杀了你的爱人。”

几乎是同一瞬间，好孩子将那把军刀插进了达克斯的心脏，而我也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做到了，达克斯，我做……”手上醒目的红让我一瞬间如坠冰窟，我颤抖的接住倒地达克斯，他的心口还插着那把他送我的军刀。

十八岁那年的成人礼物，如同回旋镖扎进了我的心口。

“医生！——救救他，瑞安！快救达克斯——”我环视一圈，看见晕死过去的瑞安，随即立马将达克斯抱起想带他去找医生，“谁来救救他……”

“杰克……”达克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我的衣服，声音异常的虚弱，“这……这不是……你的错……”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达克斯抓着我衣服的手也坠了下去，今天是春天的第一天，而我的春天却与世长辞。

“达克斯……不……不要……别丢下我……”我痛哭失声，我的爱人，死在了我的手上，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压不住好孩子，恨自己护不住达克斯，恨自己活着，“达克斯……求求你……别丢下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抱着达克斯的尸体直到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房间，映照在达克斯的苍白的脸上，地上的血液早已凝固，而我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将达克斯抱到床上，又将瑞安妥善安置。瑞安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休息几天就好。

我替达克斯擦着身上的血，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达克斯会一直保护杰克。”

“雪地里的小杰克真的长大了，都比我高了”

“我不后悔，我很幸运遇到你。”

“杰克，别离开我。”

“雪地里的小杰克变成达克斯的爱人了。”

“我爱你，杰克。”

达克斯葬礼那天，天空下着小雨，大片的乌云停在庄园的天空。有很多人来吊唁达克斯，其中不乏他的战友。

曾经那位高大的上校，如今变成小小的一块墓碑立在我面前，这一年我24岁，达克斯一岁。

达克斯去世后我曾试过无数种办法死去，可最终都会被好孩子拦住，“这种得不到爱人的滋味，我当然是要让你体验一生，杰克。”

我也曾去自首过，可因为我的人格分裂，以及在好孩子没日没夜的折磨下，他们认为我是因为达克斯的死受到刺激，变成了一个疯子，由瑞安成为我的新监护人，看管在庄园。

“杰克，当年的事上校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了。”瑞安拍了拍我的肩，“你许久没有画过画了。”

是啊，自从达克斯走后，我就再也没碰过画笔和那把军刀。我将自己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从未想过九年前的那个噩梦会变成现实，而如今我每一晚都会梦见那晚达克斯在我怀里逝去的画面。

今年我30岁，达克斯六岁了，我记得当初他接我回庄园时，我也是六岁。

“达克斯，这次换我陪你长大。”

后来我写了一本书，叫《春寒雪落时》，瑞安曾问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我说“我的春落在了冬天，自此我生命中的春天里，只剩下严寒。”

书的第一页是一幅画，画上是在花园里抱着一束黄色郁金香微笑着的达克斯，在书末尾的落款处有一句话：此书根据本人以及瑞安的回忆所写，谨以此书纪念我永逝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