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寂睡了个天昏地暗。
昏昏迷迷，昼夜颠倒，于他而言，已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待他缓缓睁开眼，窗外已繁星点点，夜浓稠似泼墨。
他脑袋混混沌沌的，竟不知今夕何夕。
他缓了会儿，慢慢地坐起，伸手去摁亮手机，随意看了一眼，显示已经晚上，八点多。
注意到还有几条消息，他注意到其中回家等字眼。
顿时睡意全无，清醒了很多。
仔细一看，他的心凉了半截。
“洛霜白，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来啊……”
“在外不好么……”
“为什么……”
“我不想见你啊……”
他盯着屏幕，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着，神经质般不住地喃喃自语。
江月寂双目无神，慢慢的下楼，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想远离躲避的人。
“醒了？”梦境与现实重叠，一样的询问，一样的冷。
“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月寂有气无力，闷闷地发问。
“这么不待见我？我回来，你不应该开心吗？”
开心？江月寂心里默默腹诽着，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不到十二小时。
他觉得自己对他回来感到开心？
那就开心吧。
“嗯。”江月寂顺着他的心意轻轻地答着。
“怎么突然想去花园看看？”洛霜白并不满意江月寂的敷衍了事，问出自己的目的。
江月寂垂着眼，盯着地板，并不意外洛霜白会突然发问，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散心。”江月寂还是实诚地回答。
“是么？我倒没料到你散心竟有翻墙的癖好。”
“……”江月寂默不作声，明白洛霜白一切都知道。
是他出逃未果后，还是在花园时？
亦或是……一开始就知道？
“我一直都会啊，你不知道而已。”江月寂不想深入探究下去，会伤到他自己的，同时，他若控制不住自己，也会伤到……洛霜白。
江月寂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又讨厌他，又放不下他，记挂着他的安全，害怕伤到他。
真矛盾。
“你不是已经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吗？又何必亲自回来？”江月寂淡淡地反问。
他真的极讨厌见到洛霜白。
两个人不见面，江月寂认为这是很好的。
一来他眼不见心不烦。
二来也不会担心他的安全。
“放心不下你，想见见你，抱抱你，还想……”洛霜白漫不经心的说着亲昵的话语，纯纯为了恶心江月寂。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话未完，被江月寂忍无可忍的打断。
恶心的话语，听一遍就够了。
他觉得现在他们现在的状态很奇怪，看似暧昧的话语，处处藏着尖刺。
洛霜白达到目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月和，你知道吗？江落秋去了F国。”洛霜白漫不经心地说着，神情慵懒地看着他，双眸静静地观察着江月寂的面部表情。
江月寂闻言，瞳孔不经意间放大，情绪波动起伏不是很大，“他怎么会……”
随即想到什么，又止了话，不再言语。
江月寂熟悉江落秋的喜好，毕竟，江落秋也算他看着长大的。
江落秋很黏他，也很相信他，依赖他这个哥哥。
这份珍贵美好的亲情本可以继续下去，终究还是掺了冰。
“哥！我不去，我不走……”
“我要留在这……和你一起……”
“哥——”
那是江月寂最后一次见江落秋。
江落秋苦苦哀求着，一遍又一遍。
“你别不要我……”
“落秋，机票已经定了。”
江月寂记得自己冷静的可怕，冷淡的看着江落秋，努力忽视他眼底夺目的艳红，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抛除对江落秋的不舍。
江月寂眼神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哥——你没有心……”
“我恨你……”
“我那么听你的话……结果你居然要抛弃我！”
“好，要我走是吧，好！我走！”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嗯，好。”江月寂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挽留。
从头到尾，也只答应了这一句。
江落秋似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瞳孔放大，满是震惊。
“哥？你刚刚说什么？”
江月寂觉得江落秋可能觉得他哥哥疯了，或被人夺舍了。
“我说，嗯。”江月寂坦荡地直视江落秋惊讶的眼睛，担心他不死心，语气加重，再次强调了一遍。
“好，你说的。”
那时江落秋不再苦苦哀求，江月寂像始乱终弃的渣男，无动于衷的无声注视着他的举动，哀泣也好，央求也罢，江月寂不为所动。
江落秋渐渐静了下来，自以为是地放了离开前的狠话。
最后，还是走了。
江月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江落秋推着行李经过自己身旁，把房门重重地甩上。
然后江月寂放任自己大口呼吸，胸腔剧烈起伏着，丧失的情感，压抑的情绪于此时集聚于胸口，积蓄着，喷涌而出。
终于……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了。
江月寂知道江落秋不愿去D国，所以给他订了Y国的机票。
按江落秋离开时的架势，江月寂始终不放心，又联系安排在Y国的人注意江落秋的动向。
江月寂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把事情安排妥当，忽略了江落秋才是最大的变数。
没想到江落秋最终去了D国。
“怎么不说话？”
江月寂回神，自嘲地笑了笑，“有点意外而已。”
“你派人跟踪他？”
江月寂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从来没有向洛霜白提过江落秋的事情。
“嗯。”洛霜白没有否认。
“你想对他做什么？”江月寂遍体生寒，他知道洛霜白不是正常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揣测他。
“你猜猜看？”洛霜白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想用他，来要挟我。我猜的对么？”江月寂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这不是猜的到么。”洛霜白顿感无趣。
“洛霜白，你最好别太过。
他若出事，那我离死不远了。”江月寂后悔着自己当时的粗心大意，才让洛霜白捉了把柄。
“你若死了，你也别想你弟活。”
“黄泉上也有个伴，不是吗？”
洛霜白一句一句地说，江月寂的心一点点下沉。
“你真的是个疯子。为什么我当初没有把你除了——”
江月寂陷入一种漩涡里，他忽然觉得两败俱伤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可能我命大。也有可能……你心软了，不是吗？”洛霜白的每一句都刺着江月寂。
江月寂没有说话。
“你不听话。”突然，洛霜白似想到什么，敛了笑意。
“什么？”江月寂捉摸不透洛霜白又在计较什么。
“宝贝，你没有按时吃饭。”
“……”
江月寂哑口无言。
“宝贝，你说你今天又是逃跑又是不吃饭的，我该怎么罚，你才会记住不忘？”洛霜白声线很盅，低哑有力。
此时他像熟稔的猎人，耐心十足地循循善诱。
“月和，为什么不吃饭？”
洛霜白缓缓靠近他，揽过他劲瘦的腰身，指腹隔着轻透单薄的布料摩挲着他的肌肤，在江月寂耳边呢喃。
“睡觉。”温热的气息吐露，灼烧着耳垂，晕染上淡淡的粉。
江月寂身子骨偏瘦，洛霜白的突然靠近，他还是不习惯。
顿时间，他僵住了。
洛霜白蹭着他纤细的脖颈，丝丝缕缕的痒。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江月寂抬手准备将肩上蹭着的脑袋毫不留情一掌拍开。
手停在了半空。
洛霜白咬了他。
“洛，霜，白，”江月寂一字一字吐出，
“你发情，除了我，可以找别人。”
江月寂手用力一挥，扑了个空。
洛霜白躲开了，躲开之前，洛霜白意犹未尽舔了舔江月寂脖颈上的牙印。
“宝贝，你说的什么话？别人可比不上你。”洛霜白唇鲜红似含朱丹，他看着眼前人脖颈牙印处渗着星星点点的血，得到极大满足。
“无耻……”注意到洛霜白的眼神，江月寂知道准出血了。
“我妈的事情，有头绪了吗？”
江月寂始终牵挂着江母，他隐约记得他母亲失踪了，不知所向。
他再遇到洛霜白时，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那时的他未看清洛霜白，便孤注一掷，拜托洛霜白帮自己打探母亲的消息。
洛霜白当时一言不发，似在深思，眼底浸着凉，江月寂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复杂，探究，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江月寂快撑不住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魂归故里，就此与世长辞，他看见洛霜白点了点头，出了声:
“好。”
江月寂头昏眼花，得到答应便昏迷不醒。
现在想来，那次相遇，他们关系早已降至冰点。
也是可笑，也是走投无路了，去拜托自己的仇人帮忙寻找母亲的消息。
“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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