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欺骗,谎言,江月寂不愿意相信洛霜白口中任何关于他人身自由的话。
“月和,我怎么会骗你呢,是你从不曾信任我。”
江月寂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想着,每次都这样,永远都是欺骗。
什么不信任,曾经,他从来没有不信任过洛霜白,甚至他对洛霜白的信任远远不止于此。
是洛霜白有意忽略,一步步将编织好的一个又一个谎言无情戳破,把真相血淋淋展现在他自己面前。
他才觉自己的荒谬可笑,为时已晚。
他不再理会洛霜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决定权从来不在他手中,所谓“愿不愿意,”“想不想”,不过是走个过场。
从洛霜白问他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别无选择,必须服从。
“嗯。”江月寂慢慢应着。
上了车,江月寂安静地凝视着窗外,天色昏暗,天际坠着绚烂的晚霞,是他已许久未曾再遇的曾经。
他才恍然,惊觉已是傍晚。
车程不算远,江月寂罕见的没有在车上倒头就睡。
“你要见故人?”江月寂茫然的猜测着缘由,不理解什么情况下才值得洛霜白要求自己必须前往。
“嗯。”肯定的语气。
“你会想见到他的。”洛霜白微微侧头,笑意淡淡。
江月寂顿觉内心隐隐不安,他怎么可能会有想见的人。
他从没提过他想见谁,五年前,按理他早已与所有人断了联系,何来想见一说。
而且,细说他想见的人,早就不知所踪。
其他人,兴许期盼着他这个杀人凶手,畏罪潜逃,最好自杀了结自己破碎的一生。
车慢慢驶入一条梧桐道,江月寂感觉陌生又熟悉,后知后觉想起这里是云城。
他从未来过,又何谈熟悉。
窗外梧桐繁茂高大,细碎光影零星穿过细密枝叶撒落其上。
江月寂隐隐约约觉得似曾相识,记忆早已经经历过无数遍。
陌生却熟悉的画面,勾起内心深处的痛。
江月寂忽然间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他狼狈地挪开视线,紧紧捂住胸口,努力大口呼吸。
“月和,怎么了?不舒服吗?”
洛霜白关切地询问着他的状况,却丝毫没有进一步了解的打算,就只是侧着身,静静地看着。
“霜白,你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恶心我……”江月寂呼吸稍微调整好了一点,没有看洛霜白,只是一味地说出想说的话。
“恶心?这怎么算呢?你是忘了恶心的人应该是你啊,月和。”洛霜白勾了勾唇,温声细语。
“可是你看,我是那么爱你,不在乎曾经恶心的你,记得曾经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不等江月寂说话,继续道。
恶心?爱?
江月寂听的想吐,他没吃多少东西,胃疼的厉害,听了洛霜白一番话,他更想吐了。
什么爱他,记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过是一遍遍提醒他,他是个罪人,罪不可赦,是他的仇人。
谁会对自己的仇人真心言爱?
折磨自己的手段而已。
好在车终于停了,江月寂再也忍不住,立马开了车门,干脆利落的下车,弯着腰,在一旁止不住地干咳。
和洛霜白待在车内实在难受的不行,他只希望洛霜白有多远滚多远,最好别总缠着他,囚着他。
论恶心,谁又比谁轻呢。
洛霜白不知何时下的车,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欣赏他的丑态。
江月寂受不了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强忍着不适颤巍巍直起身。
洛霜白见人起来,丝毫没有要扶的意思,转身走去。
江月寂摇晃着走了几步,脚步虚浮。
他又向前走了一段,慢慢地跟在洛霜白身后,再次调整着呼吸,让自己舒服一点,最好能坚持到目的地。
江月寂走的很慢,始终离洛霜白一米左右的距离,他不打算跟的太紧,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追赶。
“到了。”
洛霜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江月寂微微抬了抬头,看见洛霜白欣长挺拔的背影,很好看,但想到他的冷嘲热讽,江月寂又觉得也就那样吧。
江月寂最后停在洛霜白身后半米的距离,看着洛霜白手机在耳侧,洛霜白温柔地说着什么。
十几秒后,门打开了。
“洛霜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来人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我从不缺席。”洛霜白语气温和。
他们熟络地交谈着,但不远处的江月寂怔住了。
在看清来人那一刻,之前不祥的预感得到应验。
尘封在记忆里的名字浮现出来。
“霜白,你身后这位是——”
对方注意到江月寂,视线转移。
“江——月寂?”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谁的名字,林旧有些不敢置信。
“林旧,是我。”江月寂忽然懂了洛霜白当时对他说的话,以及为什么隐瞒的原因。
“你,居然没死?”面对眼前消瘦的身影,林旧只感到震惊不已。
震惊之余,林旧渐渐接受了江月寂还活着的事实。
“江月寂,好久不见——”林旧又恢复了笑容,问候许久未见的昔日挚友。
“你变了很多呢。”
“嗯,好久不见。”江月寂微微颔首,没有忽略林旧深黑色的瞳孔,复杂的眼神,意味深长。
五年,不长不短,但也足以让曾经要好的关系变得疏离冷淡,甚至像一摊死水,再不起波澜。
更勿论江月寂和林旧五年前就近乎决裂。
“进来吧。”林旧转身,洛霜白和江月寂一前一后进了屋。
许久未见,再遇只是简简单单的问候,连怀旧都早已省去。
不过也没什么好怀念的,江月寂讨厌那个灰暗阴冷的夏天。
“随便坐,我给你们泡茶。”
林旧喜欢喝茶,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江月寂忽然想到小时候,下意识视线下移,盯着林旧的手看。
因为隔得有些远,江月寂只看了个大概。他觉得吧,林旧的手还是和五年前没多大变化。
除了戒指。
等等……戒指?
林旧结婚了。
江月寂仔细端详了会儿,应该是林旧订的,一如既往简约风。
“好。”
洛霜白答应着林旧,眉眼弯弯,看向林旧的眼神温柔执着。
江月寂默默的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不由自主的想,看吧,他心里从来就没有他,曾经的甜言蜜语从来都是虚假。
江月寂说不上很难过,可能因为时间久了吧,爱消散殆尽,恨意持久。
他脸色很平静,没有把洛霜白的眼神变化放在心上。
爱与不爱,五年前早已有了答案。
他更在意林旧结婚这件事。
他突然没缘由想起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