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梦醒来的时候，鼻尖先闻到的不是横店化妆间常年漂浮的粉底液味，而是一股冷冽的雪气。
她睁眼，看见的是鎏金鹤顶炉里袅袅升起的白檀。
“……我杀青了？”
她下意识去摸手机，指尖却碰到冰凉的白玉镯。镯子内侧刻着“清宁”二字，刀口新得刺手。
记忆像被人扯开一条缝，一股脑灌进来——
兵部尚书嫡女、与太子指腹为婚、及笄当日被抄家、流放途中被男主一剑穿心……
“这剧本我昨天才读完最后一页。”宋一梦喃喃，“而且我骂了它三千字长评。”
她猛地起身，赤足踩到一块织金地毯。地毯尽头立着一架落地铜镜，镜中少女雪肤杏眼，额心一点朱砂——分明是剧里宋一梦十六岁的脸。
“好，经典穿越，下一步应该出现系统提示音。”
她干巴巴地等了三秒。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行，没系统，走原剧情我就死。”宋一梦深吸一口气，捞起案上的白玉镇纸，对着镜子中气十足地宣布，“那我先死为敬。”
她抬手，锋利的镇纸对准自己脖子。
就在这一刻，窗外忽然“咔啦”一声脆响——
纸鸢线断了。
一只赤红纸鸢跌跌撞撞掠过屋檐，雪沫四溅，尾端拖着半截被风撕开的字条，直直拍在窗棂。
宋一梦被吓了一跳，镇纸“当啷”掉回案上。
她推开窗。
纸鸢落在她掌心，像一捧滚烫的火。字条只剩残缺的半句：
【……若欲破局，先寻南珩。】
南珩。
剧本里那个“冷面杀神、未来会一剑杀我”的男主。
宋一梦盯着那两个字，忽然笑出了声。
“好家伙，原来系统在这儿等着我。”
她把纸鸢拢进袖中，赤足奔出暖阁。廊外风雪扑面，像无数细小的刀片。
可她才跑出回廊拐角，就猛地刹住脚——
远处梅树下，立着一道玄色身影。
那人背对她，指尖把玩着另一只纸鸢，朱红尾翼在雪中猎猎如火。
似乎是察觉动静，他微微侧头。
隔着纷飞雪幕，宋一梦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玉扳指——
那是剧本里南珩从不离身的信物。
风雪忽然大起来。
纸鸢的残尾被风扬起，掠过宋一梦的睫毛。她听见自己心跳擂鼓。
完了，提前相遇。
原著里，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应在三日后宫宴。那时宋一梦奉茶，南珩抬眸，第一句话是：
“宋姑娘，茶凉了。”
而现在，雪落满肩，他先开口。
声音比雪更冷，却带着一点莫名的笑：
“姑娘的纸鸢，线断了。”
宋一梦攥紧袖口，忽然意识到——
从这一刻起，剧本的页脚，被人撕掉了第一行。
——
南珩的嗓音像一把薄刃，贴着耳廓划过去。
宋一梦眨掉睫毛上的雪粒，心里把原著台词倒腾了三遍，确认没有“纸鸢线断”这一桥段。
——很好，剧情已偏，下一步怎么走？
她决定先装傻。
“多谢公子提醒。”
她捏着那只残破纸鸢，微微屈膝，礼数做足，“风雪大，公子也早些回吧。”
说完转身就走，赤足踏在雪上，一步一个哆嗦。
南珩却叫住她：“姑娘留步。”
宋一梦背脊一僵。
“你的字条。”
他两指夹住那半片薄纸，递到她面前。
宋一梦没接。
她盯着他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忽然想起剧本里一句旁白：
【南珩执弓时，墨玉映血，其色如夜。】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未来会亲手杀她。
她抬眼，对上南珩的视线。
那双眼黑得过分，像一潭沉水，雪落进去，连涟漪都不起。
可偏偏眼尾略弯，带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宋一梦心里咯噔一声。
原著里，南珩第一次出场是在宫宴，隔着金杯玉盏，他连眼皮都没抬。
而现在，他却在风雪里主动搭讪。
——剧本崩了。
——崩得离谱。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公子认识我？”
南珩没答，目光落在她赤着的足尖。
雪已没过脚踝，冻得发红。
“宋姑娘若再站下去，明日便该染风寒。”
他解下自己的玄狐大氅，随手一扬——
宋一梦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裹进一团暖融融的雪松香里。
“……”
她扒开狐裘，只露出半张脸，瓮声瓮气：“公子认错人了，我姓李。”
南珩低笑一声。
那笑声短促，像冰面裂开一道缝。
“原来如此。”
他点头，语气里带一点恶劣的纵容，“李姑娘的纸鸢上，为何绣着宋府的家徽？”
宋一梦：“……”
她低头一看——
纸鸢尾骨，果然用银线勾出一朵小小的“宋”字篆花。
——这剧本连BUG都安排得这么严谨？
她干巴巴地补一句：“……可能是我偷的。”
南珩似乎被这句“偷”取悦了，眼尾弯得更深。
他抬手，指尖在纸鸢残尾轻轻一划——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李姑娘偷东西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玄色衣摆掠过雪地，像一道被刀裁开的夜色。
宋一梦抱着狐裘，愣在原地。
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后知后觉地低头——
原本残缺的字条，不知何时被人补全了。
墨迹新得发亮，只八个字：
【明日亥时，来寻我。】
落款：
——南珩。
宋一梦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雪更冷了。
她想起原著里，南珩第一次杀人，就是在明夜亥时。
对象：兵部尚书宋怀远，也就是“宋一梦”的亲爹。
而现在，他约她同去。
——这是邀请，还是警告？
宋一梦攥紧字条，指尖冻得发麻。
她抬头，看见天边最后一丝暮色被雪吞没。
风从回廊尽头吹过来，卷起她怀中的狐裘，露出内侧绣着的一行小字：
【清宁二十三年，冬。】
——这是她穿进来的第一天。
也是原著里，宋一梦命运的最后一页。
可现在，这一页被人撕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狐裘裹紧。
“好。”
她对着空荡的雪地，轻声说。
“那就看看，谁先改写结局。”
雪落无声。
远处梅枝轻颤，似有人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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