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函数图像像团乱麻，缠得林溪太阳穴发紧。她盯着课本第47页的例题，笔尖悬在笔记本上，却在数第12行字旁边的空白——那里有个淡灰色的影子，正顺着纸纹往页码数字上爬。
果然，“47”开始像被水泡过一样发皱，边缘慢慢洇开，数字中间的横线变得越来越粗，眼看就要变成“307”的轮廓。
林溪没像前几次那样慌神，反而故意把课本往江翊那边推了推，书页边缘刚好碰到他的校服袖口。她用余光瞥着那个灰影，看见它爬到书页边缘时突然顿住，像被无形的墙挡住，迟疑地退了半寸，缩成个更小的圆点。
“喂，”林溪转着笔，声音漫不经心，“你作业本借我对对答案？我这页好像印错了。”
江翊正在写解题步骤，闻言笔尖一顿，抬眼看向她推过来的课本。第47页的数字还在扭曲，但明显慢了下来，像被按了减速键。他没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指尖捏着笔杆，用笔尖在“47”旁边轻轻点了一下。
就像水滴落在热油上，扭曲的数字瞬间平复，连带着那团灰影“嗖”地缩回了书脊缝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江翊的指尖离开书页时，林溪看见他指腹上又泛起淡淡的红，比昨天碰消防栓锁时浅些，但依旧清晰。
“谢了。”林溪把课本拉回来，假装翻页，实则在观察书脊——那里留着道极细的灰痕，像被什么东西擦过，“你这笔尖有魔力啊，比修正液好用。”
江翊收回手，插进口袋里，像是在藏什么。“巧合。”他低头继续写题，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你的书该换了，页脚都卷了。”
“才不换，”林溪用指甲刮着书脊的灰痕，“这书跟我有感情了。”她故意把“感情”两个字说得很重，眼睛却盯着江翊的口袋——他的手指在里面动了动，像是在摩挲什么东西，发出细微的塑料摩擦声。
下课铃响时，张琪抱着一摞试卷从外面跑进来，差点撞翻林溪的课桌。“发上周的物理周测卷！”她把卷子往林溪桌上一拍，“你猜江翊考了多少？满分！变态啊，转来才多久。”
林溪拿起自己的卷子，65分的红色数字刺得眼睛疼。她刚想吐槽，就看见卷子背面空白处有团灰影在蠕动，慢慢聚成个模糊的箭头，指向江翊的试卷。
“他卷子背面有东西。”林溪用胳膊肘碰了碰江翊，“你看。”
江翊的试卷放在桌角，背面朝上，干干净净的，连折痕都没有。但林溪清楚地看见，灰影正趴在他的卷面上，像只不敢动的小虫子，只要江翊的手指稍微靠近，它就往旁边缩一点。
“没有。”江翊把试卷翻过来，正面朝上，遮住了背面，“别总盯着不存在的东西。”
“怎么会不存在？”林溪把自己的卷子推过去，“你看我这，箭头都快戳到你卷子了。”
江翊低头看了眼她的试卷，突然伸手，用指尖在箭头顶端点了一下。灰影“滋”地缩成个小点，顺着试卷边缘爬到桌缝里，不见了。他的指尖离开时，林溪的试卷上留下个浅红色的印子，像被烫过的痕迹，几秒钟后才慢慢消退。
“你看！”林溪指着那个淡红印子，“这就是证据。你碰过的地方，它们就不敢来。”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是因为你哥，对不对？江澈留在你身上的能量，能压制它们。”
江翊的笔“啪”地掉在地上，笔帽滚到林溪脚边。他弯腰去捡时，林溪看见他的耳尖红得厉害，连脖子都泛着浅粉——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别提他。”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捡起笔攥在手里，指节泛白，“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林溪捡起笔帽，发现内侧贴着块小小的透明胶带，粘住了一块脱落的塑料片，“我们现在都被卷进来了，你的事就是……”
“林溪！”刘萌萌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本旧笔记本，封面都磨掉了，“我在图书馆旧书区找到的！你看这页！”
笔记本的纸页泛黄发脆，上面用蓝黑墨水画着个简易地图，标记着学校的各个建筑，其中仓库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行小字：“异常聚集点，忌铁器。”
“忌铁器？”林溪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江翊那支掉漆的笔——笔帽底下露出的银色金属，还有他碰消防栓锁时发红的手心，“江翊，你的笔是不是铁的？”
江翊没回答，只是把笔往笔袋里塞，动作快得有点慌乱。但林溪已经看清了，笔杆是银色的，反光时能映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所以你能用笔压制它们，是因为铁器克制异常？”林溪恍然大悟，“那仓库里是不是有很多铁器？所以它们才总往外面跑？”
刘萌萌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地图角落：“你们看这个符号！跟黑板上的好像！”
地图右下角画着个圆圈套折线的符号，旁边标着日期：三年前9月17日——正是火灾发生的那天。符号下面还有个名字，被墨水洇得模糊了，但能看出是“江”字开头，后面跟着个模糊的“……澈”。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是江澈。
“这笔记本是谁的？”她翻到封面内侧，发现贴着个褪色的姓名贴，上面写着“高三（2）班 江澈”。
江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还给我。”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那是我的东西。”
“是你哥的。”林溪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一步，“你认识这个笔记本，对不对？它为什么会在图书馆？”
江翊的呼吸有点乱，浅棕色的眼睛里像蒙了层雾。他盯着林溪怀里的笔记本，又看了看周围探头探脑的同学，突然拽住林溪的手腕往走廊走。
“喂！你干什么！”林溪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刘萌萌还在……”
“别让别人看见。”江翊的声音很沉，手心烫得惊人，“这个笔记本不能留在这里，会引来麻烦。”
他们跑到楼梯间，江翊才松开手。林溪的手腕上留下道红痕，和他手心的颜色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把笔记本举到他面前，“你哥的笔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图书馆？上面的地图和符号，是不是他记录的异常？”
江翊靠在墙上，胸口起伏得厉害。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点疲惫：“我哥……三年前火灾后就失踪了。”他的指尖划过笔记本封面的“江澈”二字，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这个本子是他的实验记录，里面记着实验室的异常，还有……控制它们的方法。”
“控制方法？”林溪翻到地图那页，“忌铁器就是其中一种？”
“嗯。”江翊点头，“异常怕铁器，尤其是沾过实验试剂的。我这支笔……”他摸了摸笔袋，“是我哥留在实验室的，笔杆上有他的试剂残留。”
林溪突然明白过来：江翊的压制能力，不是因为江澈的能量留在他身上，而是因为他带着沾了试剂的铁器。那他发红的手心，是铁器和异常能量对冲的反应？
“那你哥……”
“不知道。”江翊合上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宝，“火灾后只找到这个本子，人不见了。”他顿了顿，看向林溪，“别告诉别人你见过这个，包括张琪和刘萌萌。”
“为什么？”
“王主任在找这个本子。”江翊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年前火灾后，他就一直在查实验室的事，尤其是我哥留下的记录。”
林溪想起王主任铁面无私的样子，还有昨天看到的那串樱花钥匙链，突然打了个寒颤。王主任找这个本子做什么？他知道异常的存在？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窗户突然“哐当”一声被风吹开，林溪看见窗外的老槐树下有团灰影，正抬着头往楼上看，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闪着金属的光。
“是那个灰影！”林溪拽住江翊的胳膊，“它手里有铁器！”
江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了。“不好，”他把笔记本塞进林溪怀里，“你先回教室，把本子藏好，我去看看。”
“你别去！”林溪抓住他，“它拿着铁器，你去了……”
“它不该碰铁器的。”江翊挣开她的手，往楼下跑，“那会让它失控的。”
林溪站在楼梯间，抱着江澈的笔记本，看着江翊的背影消失在楼下。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笔记本哗哗作响，翻到某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行字，墨迹已经发黑：
“异常失控时，用薄荷味中和。”
林溪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颗张琪给的薄荷糖，塑料糖纸被体温焐得温热。她看着楼下老槐树下的灰影越来越淡，像要消散的烟，突然想起江翊发红的手心，还有他说“别追”时的眼神。
原来他不是不怕，是不得不去。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笔记本，封面的“江澈”两个字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林溪握紧了笔记本，转身往教室跑——她得赶紧把本子藏好，还要……给江翊带颗薄荷糖。
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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