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嘉祺的世界,是精确校准过的灰度。他的公寓如同一个巨大的暗房,墙壁是冰冷的白,家具是沉静的黑与不同层次的高级灰。
衣柜里,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装和大衣,整齐排列,唯一不同的不过是面料花纹和深浅不一的灰。
他的生活像瑞士钟表般精密。
晨起咖啡的浓度,画具摆放的角度,每日散步的路线分毫不差。
这种严苛的秩序感,是他对抗那个天生缺失了色彩的乏味世界的唯一手段。
作为画坛备受瞩目的天才,他以极具张力的黑白灰作品闻名。
人们盛赞他“用最少的颜色表达了最深邃的情感”,却无人知晓,这位天才眼中的世界,自始至终只有明暗与轮廓,从未有过色彩。
他厌倦了。
厌倦了用想象去填补色彩的空白,厌倦了评论家们对他纯粹风格的过度解读,更厌倦了这囚禁了他二十多年的无声的黑白牢笼。
即将开幕的个人画展,独缺一幅能镇住场的主画,而灵感却如同干涸的河床,一片死寂。
这天,经纪人带来一个消息。
有位神秘藏家,愿出令人咋舌的高价,点名要买他那幅早期代表作《黑夜》。
马嘉祺本无意出售,但对方态度异常恳切,甚至约在咖啡馆面谈,声称是“艺术的虔诚信徒”。
约定的咖啡馆内,阳光透过玻璃窗,在马嘉祺面前的黑咖啡杯上映射开来。
这是他视觉中能捕捉的最高亮度。
他对面坐着那位藏家,穿着印满夸张Logo的亮色外套,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a“画是好画!够格调!挂在我新买的别墅客厅,倍儿有面子!”
藏家唾沫横飞,报出一个更高的天文数字。
a“您开个价,只要肯割爱,钱不是问题!”
马嘉祺端起咖啡杯,指尖感受到瓷器的微凉。
他听着对方粗鄙的谈吐,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炫耀与对艺术本身的漠然。
那眼神的浑浊感,他看得分明。
打着艺术的幌子,心里却并非真正崇尚艺术。
空气中弥漫着对方浓重古龙水和金钱的铜臭。
即使对方再次抬价,马嘉祺的心却沉入了更深的灰暗。
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杯碟碰撞,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精确地落在桌面的水痕上。
马嘉祺“抱歉”
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任何起伏。
马嘉祺“这幅画,不卖。”
他无视对方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和试图挽回的话语,起身,将画作重新仔细地收回特制的黑色画筒中。
动作一丝不苟。
他微微颔首,算作告别,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倍感窒息的充满的空间。
午后的街道,阳光正好。
对马嘉祺而言,只是光线强烈了些,将建筑物的轮廓照得更加锐利分明,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又黑又长。
他提着画筒,沿着熟悉的灰白分明的街道边缘行走,思绪还停留在咖啡馆的烦闷与创作的枯竭中。
世界的乏味感如同粘稠的浓雾,包裹着他。
就在这时,刺耳的刹车声如同金属摩擦的噪音,骤然撕裂了街头的平静。
马嘉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浅灰色小球滚到了马路中央,一个更小的身影正无知无觉地追着球,摇摇晃晃地冲向车流。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疾驰而来,刺耳的鸣笛声震入耳膜。
马嘉祺的心脏猛地一缩,身体却因距离和那瞬间的惊愕而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