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沈砚被一阵压抑的呜咽声惊醒。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点微弱的月光,映着铁架床冰冷的轮廓。呜咽声来自斜对面的上铺,是周禾。那声音很轻,像小猫被踩了尾巴,带着强撑的委屈,听得人心里发紧。
沈砚悄悄坐起来,借着月光看见周禾缩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里露出点白色的纸角。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禾的动作猛地一顿,哭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探出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没、没事……苏砚哥,你怎么醒了?”
沈砚没回答,只是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床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昨天声乐课后,他就觉得周禾不对劲,总是躲躲闪闪的,晚饭也没怎么吃。现在看来,恐怕不是简单的想家。
周禾咬着唇,摇了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松开手,露出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纸——是张医院的缴费单,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零,触目惊心。
“我妈……住院了,”周禾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哭腔,“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可家里实在没钱了……我本来想好好比赛,要是能进前五十,节目组有笔奖金,说不定能……”
他说着说着,又捂住脸哭了起来,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决堤。沈砚站在床边,看着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少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
他太懂这种感觉了。在福利院时,他发过一次高烧,院长阿姨东拼西凑才凑够住院费,那时候他就知道,没钱,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钱的事,我帮你想想办法。”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周禾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苏砚哥,你……”
“先别说这个,”沈砚打断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是昨天苏绾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吃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巧克力是进口的黑巧,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周禾愣愣地接过,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好像被这小小的暖意烫化了一点。
“谢谢苏砚哥。”他小声说,剥开糖纸咬了一口,微苦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开,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叮——检测到宿主主动提供情感支持,抑郁指数下降至90%,解锁技能‘情绪感知(初级)’。触发隐藏任务:帮助周禾解决医疗费用问题,任务奖励:获得‘人脉资源(初级)’,抑郁指数下降2%。”
系统的提示音让沈砚愣了愣。人脉资源?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假少爷”,哪来的人脉?
正想着,对面的床铺传来轻微的响动。陆星辞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床头,月光勾勒出他清冷的侧脸,眼神平静地看着这边,不知道醒了多久。
沈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下意识地想解释,却被陆星辞抢先开了口:“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周禾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们了……”
陆星辞没理他,只是看着沈砚:“你想怎么帮?”
沈砚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苏家有钱,大姐苏临一句话就能解决这笔费用,但他不想用苏家的钱。不是客气,是潜意识里的抗拒——他还没完全接受自己是“苏砚”的事实,总觉得用苏家的资源,像在偷别人的东西。
“我想……写首歌,”他慢慢说,“如果能被采用,应该能拿到一笔版权费。”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属于“沈砚”的能力。在福利院时,他写的那些句子曾被一位来支教的老师看到,说他很有天赋,还建议他去学作词。只是那时候的他,连活下去都觉得费劲,哪敢想这些。
陆星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谱曲。”
“真的?”沈砚愣住了。他知道陆星辞的实力,能让他谱曲的歌,绝对不愁销路。
“条件是,”陆星辞看着他,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这首歌的版权,我们三人共有。”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砚和周禾。
周禾彻底懵了:“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提供了灵感。”陆星辞淡淡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沈砚看着他清冷的侧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他知道陆星辞是在照顾周禾的自尊心,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比直接给钱更让人舒服。
“好。”沈砚点头,心里那块因为“苏砚”身份带来的隔阂,好像又淡了一点。
第二天训练时,沈砚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林野看他的眼神带着敌意,好几次故意撞他的肩膀,嘴里还念念有词:“某些人啊,本事没有,就知道抱大腿。”周围几个跟林野关系好的练习生也跟着起哄,眼神里满是嘲讽。
沈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昨天陆星辞帮他练气息的事,不知被谁看见了,加上两人都是S级(陆星辞)和C级(沈砚)的极端对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走后门”。
“别理他们。”温软走过来,挡在沈砚身前,对着林野他们皱起眉头,“你们少说两句吧,训练呢!”
林野嗤笑一声:“怎么?温软你也想护着他?我可告诉你,这小子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带资进组的?”
“你胡说什么!”温软气得脸都红了。
沈砚的指尖微微发紧,胸腔里熟悉的窒息感又开始蔓延。被人围攻的场景,让他想起福利院那些抢他饭吃的孩子,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慌,像冰水一样浇下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星辞,对方正在练舞,背对着这边,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心里莫名有点失落,像被风吹灭的火星。
“叮——检测到宿主负面情绪波动,启动情绪安抚程序。提示:陆星辞正在使用‘情绪感知’技能关注您的状态。”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陆星辞就停下了动作。他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林野:“说完了?”
林野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不少,却还是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他一个C级……”
“C级怎么了?”陆星辞走到沈砚身边,站得很近,手臂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至少比某些只会靠欺负人刷存在感的S级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威慑力。林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说什么,却被陆星辞冰冷的眼神冻住了,最后只能狠狠地“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开了,温软松了口气,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没事了吧?林野就是那样,嘴巴坏得很。”
沈砚点点头,看向身边的陆星辞,想说声谢谢,却看见他耳根微红,眼神飘向别处,像只被戳破心思的猫。
“我们去写歌吧。”陆星辞率先开口,转身往练习室的角落走去。
沈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被孤立而升起的恐慌,不知不觉消散了。他突然想起系统说的“情绪感知”技能——原来陆星辞一直在关注他。
这个发现像颗小小的糖,在心里慢慢化开。
练习室的角落里有张旧桌子,沈砚拿出三姐给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他握着笔,脑海里浮现出周禾通红的眼睛,福利院漏风的窗户,还有刚才陆星辞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笔尖落下,字迹比之前流畅了许多:
“黑暗里的光,是你递来的糖,是你挡在我身前的肩膀……”
他写得很快,那些积压了很久的情绪像找到了出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陆星辞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多了点温柔的专注。
“写得很好。”等沈砚停下笔,陆星辞才轻声说,拿起本子仔细看着,“我有个想法,副歌部分可以用大调,更有力量感。”
他说着,轻轻哼了一段旋律,干净的嗓音像泉水流过石涧,瞬间让歌词有了生命。沈砚听得愣住了,这正是他想要却表达不出来的感觉。
“太好听了!”他由衷地赞叹。
陆星辞的耳根又红了,别过脸去翻谱子,声音有点不自然:“一般吧。”
温软和周禾也凑了过来,听完两人的合作,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太厉害了吧!这歌肯定能火!”温软激动地说,“周禾,你的医药费有希望了!”
周禾看着本子上的歌词,眼圈又红了,却笑着说:“谢谢苏砚哥,谢谢陆星辞哥。”
沈砚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为了摆脱抑郁,而是真心实意地想做一件事,想帮一个人。
“叮——检测到宿主产生正向情感体验,抑郁指数下降至88%。‘情绪感知’技能升级,可初步感知他人深层情绪。”
系统的提示音让沈砚愣了愣,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星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念头——陆星辞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一种很深的……孤独。
和他以前的孤独很像,却又不一样。他的孤独是绝望的,而陆星辞的孤独,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看得见外面的热闹,却融不进去。
“怎么了?”陆星辞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没什么。”沈砚摇摇头,心里却做了个决定。
他想不止帮周禾,或许……也可以试着,敲敲陆星辞那层玻璃罩。
中午休息时,沈砚借口去洗手间,躲到楼梯间给三姐苏砚秋打了个电话——他记得三姐的私人号码,原身的记忆里,这个看似严厉的姐姐,其实是最疼他的。
“喂?阿砚?”苏砚秋的声音带着点惊讶,“怎么偷偷打电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三姐,我写了首歌,想让你帮忙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沈砚避开她的问题,把歌词念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砚秋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你小子……行啊!这词写得比以前强多了!等着,姐这就帮你联系唱片公司,保证给你个好价钱!”
“谢谢三姐。”沈砚的心里松了口气。
“谢什么,”苏砚秋的声音软了下来,“照顾好自己,别逞强。要是有人欺负你,告诉姐,姐帮你收拾他。”
挂了电话,沈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好像有点明白,“家人”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回到练习室时,他看见陆星辞正被一群练习生围着,其中就有林野。林野脸上带着假笑,不知道在说什么,陆星辞的表情很冷淡,明显不想搭理。
沈砚走过去,很自然地站到陆星辞身边:“谱子改好了吗?”
陆星辞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林野的脸色僵了僵,没再说什么,悻悻地走了。周围的人也识趣地散开了。
“谢了。”陆星辞低声说,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
“我们是合作者嘛。”沈砚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脸上,那双杏眼亮得像含着星光。
陆星辞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他别过脸,掩饰性地翻着谱子,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沈砚的手。
两人都愣了一下,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脸颊都有点发烫。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像春天刚抽芽的柳枝,轻轻拂过心尖。
沈砚看着窗外的蓝天,心里很清楚,训练营里的暗潮才刚刚开始涌动,林野的敌意,等级的差距,还有那些隐藏在光鲜背后的算计,都在等着他们。
但他不怕了。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愿意听他唱歌的周禾,有永远站在他这边的温软,还有……这个外冷内热、会在他需要时默默站出来的陆星辞。
或许,这就是系统说的“队友救赎”。不是谁拯救谁,而是像一束束微光,聚在一起,就能照亮彼此脚下的路。
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首未完的歌,笔尖落下,补上了最后一句:
“我们并肩走着,就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