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酒吧那夜的余韵像一团未散的烟，在林深胸腔里蛰伏了三天。并购案的数据终于捋顺，可周远办公室的门却成了新的迷宫——他总在林深欲敲门时恰好走出，或隔着玻璃幕墙投来意味不明的注视。苏然倒是照旧往他桌上搁咖啡，只是话少了，唇角总挂着欲言又止的弧度。

周五下午，周远将一叠文件摔在林深桌上，力道震得纸页簌簌作响。“甲方临时追加竞业条款分析，周末加个班。”他指尖点着报告某处，“林深，你的风险评估总缺了点‘嗅觉’——投行人不是算账机器，得闻出背后的博弈味。”这话像根刺扎进林深耳膜，他想起酒吧里周远转身时绷直的背影，喉头莫名发紧。

加班到深夜，苏然忽然抱着一盒草莓蛋糕闯进来。“听说你还没吃饭？我猜周总肯定没提醒你——他总这样，对‘自己人’才苛刻。”蛋糕奶油上歪歪扭扭写着“加油”，林深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时，苏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是交友软件的配对提示音。

“你看这个。”苏然将手机举到他眼前，两个男人的头像下写着暧昧对话。林深瞳孔骤然收缩，苏然却笑得更欢：“上周顺手注册玩的，没想到真有人聊起来。你说，现在连软件都学聪明了，能筛掉那些假装直男的人渣。”他语气轻佻，指尖却在林深腕骨上轻轻蹭过，像一片故意飘落的羽毛。

冷汗爬上林深后颈。他想起抽屉里的二维码，想起母亲发来的相亲对象照片——那些照片此刻正躺在电脑旁，西装笔挺的男人笑得像一尊蜡像。苏然忽然凑近，热气拂在他耳畔：“林哥，你其实……是不是也在躲什么？”话音未落，办公室灯光骤灭，跳闸的警报声刺破寂静。

黑暗里，林深听见苏然急促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他刚要开口，走廊却传来脚步声——周远举着手机照明走进，光束先扫过苏然潮红的脸，再定格在林深僵直的身影上。空气凝固了三秒，周远冷声道：“电路故障，都先回家。林深，明天单独来我办公室。”

次日清晨，林深踏入周远办公室时，桌上摆着两份报告：他的并购案分析，和苏然的实习生周报。周远的手指在两份文件间来回点叩：“苏然的数据整合能力不错，可惜太跳脱——倒是你，最近总有些‘分心’。”他忽然抽出林深抽屉里的交友二维码便签，纸角褶皱里渗出林深反复摩挲的痕迹。

“职场里，专注是生存法则。”周远将便签推回林深面前，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私事处理干净，才能扛住甲方的刀。比如……某些不该存在的‘试探’。”他提及“试探”时语调微扬，林深忽然明白那夜酒吧的凝视并非偶然——周远早就在织一张网。

冷汗再次浸透衬衫。林深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会调整状态。”周远却摇头，将一份新合同推过来：“甲方要求加急，这次你和苏然搭档。记住，团队协作能弥补个人缺陷——但前提是，你们得学会彼此‘驯服’。”

下班后，苏然在茶水间堵住林深，眼眶泛红：“周总找我谈话了，他说……说我带坏了你。”实习生衬衫领口依旧敞开，却添了颓丧的褶皱。林深想安慰，喉咙却像哽着砂砾。苏然忽然抓住他手腕，指尖沿着静脉的纹路游走：“林深，你是不是也怕？怕那些标签，怕连累我……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走廊监控的红灯在两人头顶闪烁，林深猛地抽回手。他逃进电梯时，听见苏然在身后喊：“你越是躲，他们越会撕开你——就像拆盲盒，非要挖出你的‘秘密’才罢休！”

暴雨突至的夜晚，林深蜷在沙发里刷新闻，母亲又发来消息：“相亲对象说你不积极，下次别让你爸同事难堪。”手机角落弹出交友软件推送：“匹配成功！对方距您1.2公里。”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对方头像竟是一枚彩虹挂饰——心跳骤然加速时，对话框弹出苏然的脸，带着挑衅的笑：“林哥，我黑进你账号了。想聊聊吗？”

雨声在窗外炸裂，林深终于回了一条：“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