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终于跳到 0 的那天,青桉中学没有飘雪,也没有暴雨。
六月的阳光像一杯被稀释的柠檬汽水,透过梧桐叶洒在操场,碎成一地晃动的光斑。
沈欲星站在考场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那枚蓝色折纸火箭——尾翼已经被体温熨得微微发软,却仍倔强地翘着,像不肯落地的纸飞机。
第一场铃响前,林叙白隔着人潮朝她走来。
他没有穿校服,而是简单的白 T 恤和灰色运动外套,胸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
那是省赛奖杯的缩小版,上面刻着 0.03% 的误差线。
他把一瓶常温矿泉水递给她,瓶盖已经拧松半圈。
“等会儿别紧张。”
“我不紧张。”沈欲星接过水,指腹碰到他掌心的茧,“我只是怕心跳太快,吵到别人。”
林叙白笑了,低头在她耳边说:“那就让它吵给我听。”
语文开考前的 15 分钟,校园广播突然放起一段熟悉的鼓点——
哒、哒哒、哒。
是去年露营那晚,林叙白敲在她手背上的节拍。
沈欲星愣了半秒,随即弯起眼睛。
她知道,这是他们的暗号,也是他给她的最后一颗定心丸。
三天考试,像一条被拉长的胶片,每一格都被阳光晒得发亮。
最后一科物理,沈欲星写完最后一个符号,抬头看钟:
距离交卷还有 189 秒。
她忽然想起 100 天前,自己在这间教室画下的那颗雪晶。
笔尖在草稿纸角落轻轻写下:
【189 → 0,终点是你。】
然后,她放下笔,深呼吸,像完成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交卷铃响,考场外沸腾成海。
沈欲星把答题卡递上去,指尖微微发抖。
林叙白在门口等她,手里举着那台旧随身听,橘红色小灯一闪一闪。
他把耳机分她一只,播放键按下——
是 189 天前,他们一起录的最后一条心跳。
咚、咚、咚……
两条波形完美重叠,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
校门口,家长和学生挤成一片。
沈父站在人群外,西装笔挺,手里却拿着一只保温桶——
里面是红豆刨冰,半化未化,像六月里不肯融化的雪。
他把保温桶递给沈欲星,声音比平时柔和:“辛苦了。”
沈欲星接过,转头看向林叙白。
林叙白冲她父亲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色折纸火箭。
火箭尾翼上,用银色墨水写着:
【坐标:高考结束,终点:未来】
沈欲星把火箭拆开,里面是一张新的胶片,胶片上刻着两条心跳波形,末尾连在一起,像一条心电图。
胶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189 步之后的春天,我们一起签收。】
当天晚上,青桉中学举办毕业篝火晚会。
操场上,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脸。
沈欲星和林叙白坐在看台最后一排,把随身听放在两人中间。
橘红色小灯在火光里闪烁,像一颗不肯睡觉的星。
宋栖栖抱着吉他,唱起改编版的《晴天》。
周让把荧光棒折成心形,抛向空中。
火光里,沈欲星侧头看林叙白,眼底映着漫天星火。
林叙白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沈欲星,春天到了。”
沈欲星点头,把随身听递给他:“把春天存进去吧。”
林叙白按下录音键,对着麦克风说:
“沈欲星,189 步之后的春天,我们一起签收。”
篝火燃尽,灰烬里仍有余温。
沈欲星把胶片贴在随身听背面,像贴住一个承诺。
林叙白把随身听放进她手心,像放进一个未来。
两人并肩走出操场,背影被火光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