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赛结束后的第七天,江城的气温突然飙升到三十六度。
青桉中学的旧实验楼被太阳烤得发软,铁栏杆烫手,像一块被忘在火炉边的烙铁。
沈欲星把白大褂脱下来搭在臂弯,里面只剩一件纯棉黑T,后背已经被汗洇出深色地图。
林叙白拎着一只银色手提箱,箱角贴着半枚被晒卷的倒计时贴纸——
【0.008%】
那是他们带回来的省赛误差,现在成了新的起点。
箱子里装的不是仪器,而是一套全新的“心跳坐标仪”——
微型压电薄膜、柔性电路、蓝牙低功耗模块,全部集成在一张信用卡大小的薄片上。
他们给它取名叫“夏耳”,因为它能在最热的天气里听见最轻的心跳。
老严把两人叫进办公室,推来一张盖着红章的申请表:
【全国青少年创新实践营】
“地点,海城;时间,七月整月;任务,把误差再砍一半。”
老严用钢笔在误差栏里写下一个近乎任性的数字:
【0.004%】
沈欲星盯着那个“4”,像盯着一条突然陡峭的跑道。
出发前一晚,江城突降暴雨。
雨水砸在实验楼玻璃上,像无数枚钉子同时敲击铁皮屋顶。
沈欲星和林叙白在空教室里做最后的封装测试。
夏耳贴在林叙白手腕内侧,LED 呼吸灯在黑暗中一亮一灭,像一颗不肯睡觉的星。
电脑屏幕上的绿线平稳跳动,误差 0.005%,离目标只差 0.001。
沈欲星把最后一滴防水胶涂在接口处,指尖微微发抖。
林叙白按住她的手背:“别抖,这是最后一毫米。”
雨停时,天边出现一道完整的彩虹。
他们把夏耳放进真空袋,袋口印着一行手写的小字:
【零点一毫米的夏天】
真空封口机“嘶”一声,把彩虹和心跳一起封存。
海城的七月像被太阳按进蒸笼。
创新实践营的宿舍没有空调,只有头顶吱呀转动的吊扇。
沈欲星把夏耳贴在锁骨下方,汗水顺着皮肤滑进心率带,却意外地增强了信号。
凌晨两点,室外 31℃,实验室里的示波器屏幕闪着幽绿的光。
他们反复测试采样率、滤波阈值、温度补偿算法。
每一次微调,误差都在 0.001 与 0.002 之间来回拉锯。
汗水滴进眼睛,沈欲星眨眼,睫毛上挂着盐粒。
林叙白用手背替她擦掉,指尖被汗水浸得发白。
第七天夜里,台风“海葵”擦边而过。
风速仪在窗边尖啸,宿舍灯管晃成波浪。
实验楼停电,备用发电机轰隆隆启动。
沈欲星和林叙白把夏耳接到 UPS 电源上,继续测试。
绿线突然剧烈抖动,误差跳到 0.012%。
林叙白皱眉:“湿度爆表,信号漂移。”
沈欲星把夏耳贴在自己心口,用体温烘干接口。
十分钟后,误差回到 0.003%。
他们相视而笑,像熬过一场无声的海啸。
月末汇报那天,实践营大厅冷气开得很足。
评委席坐着三位院士、五位企业 CTO,还有一台 4K 摄像机。
沈欲星穿白衬衫,林叙白系深蓝色领带。
他们站在投影前,把夏耳贴在评委手腕上,60 秒倒计时开始。
绿线在大屏上跳动,像一条被放大数倍的河流。
倒计时结束,误差 0.002%。
全场安静三秒,随后爆发掌声。
一位院士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孩子们,这是零点一毫米的夏天。”
返程高铁上,夕阳把车厢染成蜜糖色。
沈欲星把夏耳贴在车窗,LED 灯在暮色里一闪一闪。
林叙白把新的误差数字写在车票背面:
【0.002%】
他把车票折成飞机,从座位缝隙抛向窗外。
纸飞机掠过金色稻田,最终落在一条不知名的河面。
沈欲星看着河面荡起的涟漪,轻声说:
“零点一毫米,刚刚好够装下一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