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在她指间轻轻一抖,折痕便化为一粒细小的种子,
像是谁把“终点”两个字揉碎,
重新捏成一颗比尘埃还轻的核。
核的表面浮着极淡的绿,
像黎明未醒时,天边第一缕被稀释的光。
沈夏天把种子贴近眉心。
皮肤下的脉搏立刻认出它,
让开一条极细的通道,
像旧随身听里磁带倒带时让出的空白。
种子顺着通道滑进去,
没有声响,
却在她的颅腔里轻轻落地——
咚。
回声像一滴水落入深井,
井壁立刻长出柔软的苔。
苔是透明的,
沿着记忆的旧墙攀爬,
一路把昨夜残存的夜色擦成乳白。
乳白越聚越厚,
最终凝成一枚极小的卵,
卵壳上刻着一行反向的字:
“闭眼即达,睁眼即醒。”
她闭上眼。
黑暗里浮现一条没有铁轨的站台,
站台空无一人,
只有一盏正在打哈欠的灯。
灯罩里燃着一粒微红的炭,
炭火旁边摆着一张折好的纸椅。
纸椅发出邀请:
“坐下,让黎明发芽。”
她坐下。
卵在颅内轻轻晃动,
壳面裂出一道发亮的缝,
缝里钻出一根极软的芽。
芽尖带着晨露,
露珠里倒映着三座极小的城:
一座城用林叙白的呼吸建成,
一座城用欲旦的折刀削成,
一座城用她自己的心跳点亮。
三座城同时亮起,
像三盏并排的床头灯。
灯光并不照向远方,
而是照向她的眼睑内侧,
把黑暗熨成一张温暖的被单。
芽继续生长,
每长一寸,
便有一枚黎明的碎片落在她掌心:
第一片是淡金的鸟鸣,
第二片是乳白的雾气,
第三片是无声的日出。
日出刚落,
芽已长成一株极小的树。
树梢托着一枚未睁眼的太阳,
像托着一颗熟睡的蛋。
沈夏天伸手,
指尖轻触蛋壳,
蛋壳便轻轻裂开一道缝,
缝里漏出一声极轻的早安——
不是声音,
而是一阵比呼吸更轻的亮。
亮落在她的睫毛上,
睫毛抖了抖,
像两片刚醒的叶子。
叶子之间,
那株小树忽然收拢所有枝条,
重新折回一粒种子的形状,
种子表面浮现最后一行小字:
“睁眼,即抵达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