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密林的试探
风耳的侦察队在密林边缘潜伏了两天。年轻的公狼把身体贴在铺满落叶的地面,耳朵贴紧湿润的泥土——这样能听到三里外的动静,这是苍牙教他的本事。
“头儿,你看那边。”身后的狼用尾巴碰了碰他的后腿。风耳抬头,只见五匹银灰色的狼正从松树上跳下来,嘴里叼着野果。为首的母狼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的模样让风耳心头一跳——是芸娘。
芸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朝他们的方向看来。风耳立刻按住身后躁动的狼,自己则缓缓闭上眼,用毛色融入周围的枯枝败叶。他听见她的声音传来,轻柔却清晰:“出来吧,雪原的客人。”
侦察队的狼瞬间绷紧身体,风耳却慢慢站起身。他知道此刻逃跑只会显得心虚,不如大大方方应对。白影在密林里格外显眼,他走到芸娘面前,尽量让语气平和:“芸娘大王,我们只是路过。”
芸娘的目光落在他爪子上——那里还沾着冰裂谷的冻土。她轻轻晃了晃尾巴,身边的雨足立刻放松了警惕。“苍牙让你来的?”她的声音像林间的溪流,“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帮烈山?”
风耳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愣了愣才回答:“我家大王说,云雾联盟的事,我们不想插手,只是烈山杀了我们的狼,这笔账必须算。”
“算账?”芸娘突然笑了,银灰色的毛发在林间光斑中流动,“你们杀了火毛,烈山杀了你们的哨兵,现在苍牙要踏平红石崖——这账,要算到什么时候?”她凑近一步,眼神里的锋芒一闪而过,“告诉苍牙,云雾山不是日曲卡雪山,想在这里撒野,得问问我们三家答不答应。”
风耳喉咙发紧,却梗着脖子道:“我家大王说了,谁挡路,谁就得死。”
“那就让他来试试。”芸娘转身,银灰色的身影没入密林,“雨足,送送我们的客人。”
风耳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后颈的毛还在发麻。他突然明白老灰为什么说芸娘“不好说”——这头母狼的温柔里藏着钢针,比烈山的狂傲更难对付。
第八章:最后的通牒
开战前一夜,苍牙收到了芸娘的“礼物”——一只被剥了皮的雪兔,肚子里塞着三根狼毛:黑灰、银白、灰黑,分别代表烈山、她自己和萧河。
“这是……什么意思?”风耳盯着雪兔,一脸困惑。
老灰用爪子拨弄着三根狼毛,独眼突然亮了:“她在告诉我们,云雾联盟是铁板一块。”他抬头看向苍牙,“这母狼不简单,知道用这种方式施压。”
苍牙咬碎了雪兔的头骨,冷笑道:“铁板?我倒要看看这铁板有多硬。”他站起身,对着帐篷外嚎叫三声——那是总攻的信号。
七十余匹狼很快集结完毕,冰原狼群的幸存者们嘴里叼着冰锥,那是用日曲卡雪山的千年寒冰打磨而成,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苍牙看着自己的队伍,暗灰杂白的毛色在夜色中像涌动的乌云,突然觉得左前爪的伤疤不再刺痛,反而燃起一股燥热。
“记住。”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红石崖的狼,一个不留。但别碰芸娘和萧河的人,我要让他们看看,背叛联盟的下场。”
狼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浪撞在冰裂谷的岩壁上,回音久久不散。苍牙知道,从这一刻起,日曲卡雪山的冻土,要染上云雾山的血了。
第九章:云雾山的号角
晨露还凝在红石崖的每一道岩缝里,像撒了满地碎钻。最先刺破寂静的不是鸟鸣,而是一声嘶哑得如同破锣被敲打的号音——那是用成年山羊的左角制成的号角,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能发出撕裂晨雾的声响。这是癸烈氏的战号,是属于烈山和他的族群的,向入侵者宣战的信号。
红石崖顶,烈山站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他比身边任何一匹狼都要高大,肩胛处的肌肉贲张如起伏的山峦,覆盖全身的红毛本该像燃烧的火焰,此刻却被凌晨的湿气浸得沉甸甸的,一缕缕贴在皮肤上,反倒像凝固的血。他微微眯着眼,金色的瞳孔在晨光里缩成细缝,死死盯着远处雪线边缘那片涌动的黑影。
那是苍牙的狼群。
它们的毛色大多是暗灰或灰白,混杂着冻土的颜色,远远望去像一块正在缓慢移动的脏污裹尸布。队列里时不时闪过几道格外粗壮的身影,那是冰原狼的幸存者,它们的皮毛更厚,爪垫上还残留着冰碴,每一次踏在地上,都像是在宣告来自北方的凛冽杀意。
“石敢!”烈山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宿醉和被打扰的暴躁。他前爪猛地拍在岩石上,震落一片沾着露水的碎石。
“在!”石敢的声音立刻从身后传来。这匹灰黑色的公狼比烈山稍矮,但更显敦实,耳朵上缺了一块,那是去年和熊搏斗时留下的勋章。他正指挥着十匹精壮的公狼,将一块块磨得棱角锋利的滚石推到崖边。这些狼的前爪都缠着厚厚的树皮,用坚韧的藤蔓捆扎结实——这是雾隐的主意,红石崖晨间湿滑,裸爪容易打滑,裹上树皮既能防滑,又能在扑击时增加力道。
石敢快步跑到烈山身边,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大王,都准备好了。只是……”他回头望了一眼河谷和密林的方向,尾巴有些下垂,“萧河和芸娘的人,还没到。”
烈山往地上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砸在岩石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等个屁!”他猛地转过身,红毛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炸开,“一群靠水吃饭的软蛋,还有躲在林子里的胆小鬼,指望他们?我们癸烈氏自己就能把这群杂碎撕成碎片!”
他的声音洪亮,崖下负责警戒的几匹癸烈氏狼立刻附和地低吼起来,声音里满是对首领的忠诚和对入侵者的不屑。石敢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毕竟苍牙的狼群看起来比预估的要多——但看到烈山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狼嚎突然从河谷方向传来。那不是雪原狼那种低沉、带着冻土寒气的嘶吼,而是更清亮、带着水汽的嚎叫,像水流撞击岩石时发出的声响。烈山和石敢同时转头望去,只见河谷的晨雾里,一群灰黑色的身影正快速移动,它们的动作轻盈而敏捷,像一群逆流而上的鱼,在湿润的泥地上留下串串梅花印。
是萧河的队伍。
紧接着,右侧的密林里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先是几片宽大的树叶被猛地拨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随后,银灰色的狼群如解冻的溪水般涌了出来,动作悄无声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最前面的是芸娘,她的毛色是那种带着光泽的银灰,在晨光里像蒙着一层细雪,步伐从容不迫,身后跟着的狼都举着用藤蔓编织的盾牌,盾牌上还沾着新鲜的苔藓。
“还算有点良心。”烈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向上翘了翘。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像是说给石敢听,又像是说给刚到的两匹狼王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芸娘径直走到他身边,没有看他,目光越过崖边,落在雪原狼的队伍里,仔细数着对方的数量。她的动作很轻,呼吸均匀,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查看一片新长出的苔藓。“苍牙带了七十多匹。”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烈山和刚走过来的萧河耳中,“比我们预估的多了至少十五匹,其中有不少是冰原狼。”
萧河的毛色是灰黑色的,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的族群常年在河谷活动,天生就带着水汽。他舔了舔鼻子,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水珠,“放心,”他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河谷下游我让浪爪带着二十匹狼堵了口子,还在水里布了暗桩。他们敢靠近河谷半步,就让他们变成真正的落水狗,淹不死也得摔断腿!”
三匹狼王并肩站在红石崖顶。烈山的红,萧河的灰黑,芸娘的银白,像三种不同的火焰,在崖顶跳动。他们身后,是一百八十余匹狼组成的联军:癸烈氏的狼大多毛色偏红,性格暴烈,爪子磨得锋利;萧河的族群则更擅长在水中和湿地作战,嘴里叼着削尖的木矛;芸娘带来的狼动作最敏捷,不少狼举着藤蔓盾牌,还有几匹背着用毒草浸泡过的飞镖——那是芸娘的主意,云雾山的毒草,足以让任何猛兽失去战斗力。
晨风吹过,带着山谷里潮湿的气息,终于吹散了最后一丝萦绕在谷底的雾气。苍牙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谷口,他比一般的雪原狼要高大,毛色是暗灰中夹杂着白毛,像是落了雪的岩石,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显眼的是他的左前爪,那里有一道从爪尖延伸到肘部的伤疤,是去年和烈山搏斗时留下的,此刻在晨光中,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像是一条扭动的蛇,格外醒目。
“烈山!”苍牙的声音穿透山谷,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你这条只会躲在红石崖上的丧家之犬,出来受死!”
烈山猛地站直身体,全身的红毛瞬间炸开,像一团被点燃的篝火。“有种就上来!”他的怒吼在山谷里回荡,“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把你的牙一颗颗敲下来当石子踢!”
几乎是同时,红石崖顶和谷口,两记号角声同时响起。癸烈氏的羊角号嘶哑如破锣,苍牙那边的牛角号则低沉如闷雷。
战争的号角,在云雾山的清晨,正式吹响。
第十章:雪原的铁蹄
苍牙没有立刻下令进攻。他站在谷口,冰蓝色的眼睛扫视着红石崖上的联军,像在评估一块即将到嘴的猎物。他让狼群在谷口列成三排整齐的队列,前排是二十匹冰原狼的幸存者——这些狼是去年冰原崩塌后逃到雪原的,体型比普通的雪原狼更庞大,皮毛厚得像毯子,爪子上还裹着一层冰壳。那是他们出发前特意在冰河里浸泡过的,冰壳坚硬,在冻土上踏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无数把小锤子在敲打地面,敲得红石崖上的联军心里发紧。
“老灰。”苍牙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崖顶,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老灰从队列侧面走了出来。这是一匹独眼的老狼,毛色已经发灰,右眼眶只剩下一个黑洞,周围的皮毛纠结在一起,那是年轻时被鹰啄瞎的。但他的独眼却比任何狼的双眼都要锐利。听到苍牙的命令,他独眼闪烁了一下,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狼群发出一串低沉而复杂的嚎叫。那嚎叫里包含着方向、数量和指令,只有苍牙族群里的狼才能听懂。
二十匹狼立刻从队列里散开,每两匹狼一组,拖着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冰块,往两侧的山坡移动。那些冰块是他们从远处的冰川里拖来的,里面冻着密密麻麻的尖锐石片和碎玻璃——那是苍牙的主意,用这些冰块来破坏联军在崖顶的防线,飞溅的碎片足以让对方阵脚大乱。
风耳站在前排,他是苍牙族群里最年轻的将领,毛色是罕见的雪白色,在灰暗的队列里像一道闪电。他性子最急,看着红石崖上的联军,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爪子在地上不停地刨着,激起一片尘土。“大王,”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冲动,“让我带先锋队冲吧!凭我们的速度,保管一炷香就能拿下红石崖!”
苍牙伸出爪子,按住他的后颈。他的爪子很用力,风耳能感觉到那爪子上的力道,还有那道伤疤划过自己皮毛时的粗糙触感。“急什么。”苍牙的声音依旧平静,“等太阳再升高些,雾气散干净了再说。”他比谁都清楚,云雾山的早晨多雾,尤其是山谷里,雾气能阻碍视线,更能让红石崖的岩石变得湿滑。现在进攻,只会让自己的狼群吃亏。他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一击致命。
太阳慢慢升高,像一个巨大的火球,一点点爬上东边的山脊。崖顶的露水被晒干,岩石开始发烫,山谷里的雾气也终于彻底消散,连河谷里的水汽都淡了许多。苍牙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
“杀!”
一声狼嚎如惊雷般炸响在山谷里,震得崖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前排的冰原狼猛地向前冲,裹着冰壳的爪子踏在岩石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还不时迸出火星。他们没有直接冲击崖顶,而是按照老灰事先的吩咐,分成左右两队,拖着那些沉重的冰块,沿着两侧稍缓的山坡向上移动,目标直指联军的阵地侧翼。
“不好!”雾隐突然大喊。他是芸娘族群里的一匹老狼,视力极好,最先发现了那些冰块的异常——那些冰块里隐约能看到闪烁的寒光。“快躲开!那些冰块有问题!”
但已经晚了。
最前面的几匹冰原狼已经冲到了距离崖顶防线不到十步的地方,它们猛地松开拖拽的绳索,那些沉重的冰块顺着山坡的坡度,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向联军的阵地。
“轰隆——”
冰块撞在崖边的岩石上,瞬间碎裂开来。冻在里面的石片、玻璃碴、甚至还有几枚磨尖的兽骨,像暴雨般飞溅而出。
“啊——”
几声惨叫同时响起。五匹站在最前排的联军狼瞬间被碎片击中:一匹狼的眼睛被石片划破,鲜血直流;另一匹狼的前腿被兽骨刺穿,疼得倒在地上打滚;还有三匹狼的皮毛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立刻渗出血来,染红了脚下的岩石。
“杂碎!”烈山怒吼着,红毛倒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他猛地扑向最近的一匹冰原狼,红毛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焰般的弧线。那匹冰原狼反应也快,立刻举起爪子格挡,爪子上还裹着冰壳,像戴着一副冰甲。
“噗嗤——”
烈山的獠牙没能咬中对方的喉咙,却被对方用藏在冰壳里的冰锥刺中了前腿。那冰锥是用坚硬的冻冰制成,锋利如刀,瞬间刺入了烈山的皮肉。
“废物!”烈山疼得龇牙咧嘴,却更加暴怒。他猛地甩动前腿,硬生生将冰锥从腿上拔了出来,带出一串血珠。趁着那匹冰原狼还没反应过来,他低下头,锋利的獠牙狠狠咬断了对方的喉咙。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甩了甩头,将那匹狼的尸体踢下悬崖。
但更多的雪原狼已经冲了上来。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举着冰锥、石矛,嘶吼着扑向联军的防线。冰锥刺入皮肉的声音、利爪撕裂皮毛的声音、狼的怒吼和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山谷。
苍牙依旧站在谷口,冷漠地看着战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他的目光扫过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到风耳的白影如闪电般穿梭在敌阵中,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已经有三匹联军狼被他咬断了尾巴,疼得失去了战斗力;他看到老灰正站在半山腰的一块岩石上,用低沉的嚎叫指挥着十几匹狼,不断向芸娘的队伍投掷冰矛,逼得那些举着藤蔓盾牌的狼连连后退,防线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也看到萧河带着自己的族群试图迂回到雪原狼的后方,想从侧面夹击,却被早有准备的二十匹雪原狼拦住,双方在河谷边缘展开了激战,泥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染脏了那片原本清澈的河滩。
苍牙微微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感觉到左前爪的伤疤开始发烫,那是兴奋的信号。
“还没完呢。”他低声对自己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他知道,真正的杀招,在午后。当太阳升到最高处,联军的体力消耗到极限时,他才会放出最后的王牌——那是他从冰原带出来的秘密武器,足以让整个云雾山为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