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玻璃幕墙碎了大半,风穿过空洞的窗棂,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
火树跟在队伍中间,手里捧着那台修好的收音机,时不时按两下调频键。
电流声滋滋拉拉响,像极了某种生物的低鸣。
“火树,还能收到信号吗?”周峻纬回头问了句,跨过门槛,碎玻璃在脚下硌出清脆的声响。
火树摇摇头,指尖在收音机外壳上敲了敲:“刚才在图书馆还能捕捉到一些波段,到这儿就全没了。”
他忽然顿住脚步,侧耳听了听,“不对,这是有规律的干扰——跟图书馆标本室里的藤蔓振动频率很像。”
石凯举着消防斧走在最前面,闻言回头:“意思是……这医院里也有母株?”
文韬扶着墙喘了口气,脸色比刚才在图书馆时好了些:“不一定是母株,但肯定有变异体在活动。”
他指尖在墙上划过,留下一道淡绿色的痕迹,“墙皮里渗着这种黏液,和藤蔓分泌的物质成分相同。”
蒲熠星立刻掏出打火机:“火树,你懂电路,等会儿找到发电机,能不能把应急灯改成紫外线模式?藤蔓怕这个。”
“理论上可行,但得有电路图。”火树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门诊大厅的导诊台,“医院的配电图通常会贴在值班室,我去找找看。”
“我跟你一起去。”齐思钧突然开口,他刚才靠着墙感应了片刻,“值班室在大厅东侧,里面……好像有台没断电的电脑。”
周峻纬皱眉:“太危险了,让石凯陪你们去。”
“不用。”火树摆摆手,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巧的万用表,“我带了这个,遇到电路故障能应付,再说齐思钧能感应危险,比石凯靠谱。”
石凯举着斧子不乐意了:“我咋了?这!”话虽如此,少年还是往值班室方向指了指,“有事就喊,我斧子扔过去比你们跑回来都快。”
火树和齐思钧刚走进东侧走廊,身后就传来石凯劈砍布条的闷响。
齐思钧扶着墙停下脚步,闭着眼感应片刻:“值班室在第三个门,里面有两只‘绷带怪’,躲在文件柜后面。”
火树点点头,从背包里摸出卷胶带:“我有办法。”他撕下两段胶带,缠在自己和齐思钧的鞋跟上,走路时顿时没了声音。
值班室的门虚掩着,火树轻轻推开门缝,果然看到两只灰黑色的布条怪蜷缩在铁皮柜后,像两团发霉的抹布。他冲齐思钧比了个手势,后者会意,突然对着空气喊:“石凯!这边有罐头!”
布条怪对人声格外敏感,果然猛地窜出来,朝着声音来源扑去。火树趁机绕到柜后,迅速扯下墙上的配电图,又抓起桌上的应急手电筒:“走!”
两人原路返回时,刚好撞见蒲熠星他们在对付涌来的布条怪。火树举起手电筒晃了晃,光柱扫过天花板的应急灯线路:“蒲熠星,对准那边的线路喷火!应急灯的电路和主电网是分开的,烧了也不影响!”
蒲熠星立刻会意,点燃纸片扔向天花板。火苗窜起的瞬间,应急灯突然闪烁了两下。惨白的光线下,那些布条怪像是被烫到般缩回阴影里。
“老火可以啊!”石凯看得眼睛发亮,一斧子劈开缠过来的布条,“这你都知道?”
“当年做过医院的电路改造项目。”火树把配电图铺在地上,手指在上面划出路线,“发电机在地下室B区,从这里下去,经过两个配电间就能到,但第二条走廊的线路有短路风险,可能会触发消防喷淋——那些布条怪怕水吗?”
曹恩齐调试着琴弦,试弹了个高音:“刚才在图书馆,被雨水淋过的藤蔓枯萎得更快既然都是变异体,那么应该都一样。”
“那就好办了。”火树收起图纸,“我带一队去地下室启动发电机,顺便利用喷淋系统清理障碍;你们去三楼药房找药品,二十分钟后在二楼手术室汇合——那里有独立的供氧系统,安全。”
分组时,火树特意把何运晨和曹恩齐拉到自己队里:“小何的盾能挡喷淋,曹恩齐的琴能震开靠近的布条,我们三个去地下室最合适。”
蒲熠星那边则带着文韬,周峻纬、齐思钧和石凯、黄子弘凡,负责去三楼药房。
临走前,火树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巧的测谎仪——那是他从图书馆保安室找到的玩具款,此刻却被改造成了简易探测器
“这个给你,靠近变异体时会滴滴响,灵敏度调好了。”
“谢了。”蒲熠星接过来塞进兜里,又递给他半块压缩饼干,“补充体力,别到时候改电路改到低血糖。”
地下室比想象中更潮湿,消防喷淋系统果然在第二条走廊触发了,水柱哗啦啦往下灌。
火树举着图纸护在头顶,何运晨举盾挡住侧面泼来的水,曹恩齐的小提琴盒被淋湿了边角。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着拉响高频音阶,震得那些从天花板垂下来的布条怪纷纷蜷缩。
“就在前面!”火树指着尽头的铁门,“发电机房的门是防爆的,得用专用钥匙。”他在配电图上圈出钥匙的位置,“应该挂在第一个配电间的挂钩上。”
何运晨刚要过去拿,曹恩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琴弦急促地颤动起来:“门后有东西在撞门,不止一只。”
火树立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果然听到沉闷的撞击声,节奏均匀得像某种机械运动。他突然笑了:“不是变异体,是发电机的备用冷却系统在自动运转,压力过大才会撞门。”
他从兜里掏出根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配电间的锁,“钥匙在这儿。”
打开发电机房门的瞬间,浓重的柴油味扑面而来。火树熟练地检查油箱、拉启动绳,动作一气呵成,何运晨和曹恩齐则背靠背站在门口警戒,防止布条怪趁虚而入。
“突突突——”发电机启动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火树调出控制面板,手指在上面飞快操作,“喷淋系统关了,应急灯已经转换成紫外线模式,现在整栋楼的公共区域都有紫外线覆盖。”
曹恩齐的琴突然响了,不是对抗用的高频音,而是段舒缓的旋律:“看来我们比预计的早了五分钟。”
火树收拾工具时,发现曹恩齐的琴盒湿了一片,琴弦上甚至沾着水珠:“你的琴……”
“没事,是防水材质的。”曹恩齐笑着擦了擦琴身,“之前演出时遇到过舞台漏水,特意换的琴盒。”
三人往二楼走时,刚好撞见蒲熠星他们从三楼下来。石凯的裤腿破了个洞,黄子弘凡正蹲下来给他贴创可贴。周峻纬在帮齐思钧揉太阳穴。文韬则靠在墙上,手里捏着火树之前给的测谎仪——那东西此刻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火树可以啊!”黄子弘凡举着刚找到的罐头,“我们在药房遇到个张医生,他说多亏应急灯及时亮起,不然那些布条怪就要堵门了。”
火树把发电机的运行参数记在本子上:“张医生?是之前在收音机里报信的人吗?”
张医生从药箱后探出头,推了推眼镜:“是我,之前在顶楼的广播室发过信号,没想到真有人能收到。”
他看向火树手里的收音机,“这台设备被改造过?普通收音机可没有这么大的接收范围。”
“加了个自制的信号放大器。”火树把收音机递过去,“你看看能不能调出更清晰的波段,我们需要安全区的具体坐标。”
两人凑在手术台边研究收音机,张医生指着某个旋钮:“这里应该接个滤波电容,能过滤掉低频干扰。”
火树立刻从工具箱里找出零件,三两下改装好,果然,电流声小了很多,隐约能听到“铁塔东南侧三百米”的播报声。
“找到了!”火树把坐标记在地图上,“从这里出发,穿过三个街区就是电视塔残骸,安全区就在那附近。”
石凯正趴在手术台上摆弄消防斧,闻言抬头:“那今晚能在这儿好好睡一觉了?”
“理论上是的。”火树看了眼窗外,紫外线灯在玻璃上投下淡紫色的光晕,那些试图靠近的布条怪一碰到光就缩了回去,“但为了保险,我去检查下备用电源,小何和恩齐跟我一起吧,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医疗设备。”
何运晨扛起盾牌:“走吧,争取半小时内搞定。”
三人走后,齐思钧突然指着火树留在桌上的笔记本:“火树画了张简易电路图,把整栋楼的紫外线覆盖范围都标出来了,连盲区都做了标记。”
蒲熠星凑过去看,图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标注,甚至在手术室的位置画了个小太阳:“还得是火老师,关键时刻比谁都靠谱。”
深夜时,发电机突然切换到备用电源模式,手术室的灯暗了两度。火树正坐在角落调试设备:“别紧张,是自动节能程序启动了,紫外线强度没变。”
他举着个修好的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着平稳的波形,“刚找到的,能测心率和血氧,文韬你要不要试试?”
文韬刚把手指放在传感器上,屏幕上就跳出数据,蒲熠星凑过去看,眉头立刻皱起来:“心率有点快,是不是不舒服?”
“是被你挤的。”文韬笑着把他推开,火树却在旁边记录数据:“正常现象,刚才爬楼梯时他的心率就偏高,体质偏弱,明天我找点葡萄糖给他补补。”
黄子弘凡突然从背包里掏出罐可乐,递到火树面前:“辛苦了,喝点甜的。”
火树接过来,却没打开,而是放进包里:“留着吧,糖分能应急,说不定明天路上用得上。”他继续摆弄监护仪,忽然“咦”了一声,“这东西还能接音响,要不要试试?”
曹恩齐的琴刚好响起,是那首熟悉的院歌。火树把音响线接好,琴声瞬间在手术室里扩散开,比之前更清晰,像带着某种共鸣。
石凯和黄子弘凡跟着节奏轻轻拍手,周峻纬帮齐思钧按着太阳穴,蒲熠星靠在文韬肩上,连张医生都放下手里的药箱,跟着旋律轻轻哼唱。
火树靠在墙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悄悄把监护仪的音量调小。
屏幕上,九个人的心率波形在黑暗中跳动,像一串彼此呼应的音符,在这废墟医院的深夜里,谱成了首名为“活着”的歌。
“明天出发前,我教你们用消防斧拆锁。”火树突然开口,声音混在琴声里,却异常清晰,“安全区未必真的安全,多门手艺总没错。”
“麻烦你了”周峻纬拍了拍火树的肩膀,“早点休息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