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像浸了铅，潮湿的霉味混着金属锈蚀的腥气，压得人胸口发闷。

阴影比墨还浓，应急灯的红光勉强照到五米外，更远处的金属藤像蛰伏的巨蟒，在黑暗里泛着冷光。缠在立柱上的藤条时不时发出“咔啦”声，像是磁带卡壳的杂音，在空旷里荡出很远。

石凯和黄子弘凡走在最前侧。由于之前医生受了伤，再加上大家对这里的环境比较陌生，于是两人决定先去探一探路。

刚绕过转角，就撞见墙面上爬满的银色藤蔓——那些藤条不是自然垂落，而是像机械臂般关节分明。表面嵌着的磁带齿轮正随着某种低频振动缓缓转动，齿牙摩擦的“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还没等两人开始清剿这满墙的金属藤，石凯只觉后背一阵剧痛，像被烧红的铁丝狠狠勒住。

他猛地回头，看见一根碗口粗的金属藤正死死缠住自己的腰，藤条上的倒刺旋进肉里，像碎玻璃般扎进皮肉。

石凯低头，看见那些银灰色的藤条上布满细小的齿轮纹路。齿轮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倒刺就往肉里钻深半分。渗出来的血珠刚碰到藤条，就被迅速吸进去，在齿轮纹路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像某种诡异的催化剂。银色的汁液混着血珠渗出来，瞬间在衣服上洇开一片深色。

“靠！”石凯疼得眼前发黑，手里的撬棍“哐当”掉在地上。他想伸手去掰藤条，却发现那玩意儿越收越紧。倒刺已经穿透皮肤，石凯感觉这死藤条都要扎进自己的骨头里了。

“md，别给老子捅穿了。”石凯默默想着。

“石凯！”黄子弘凡的声音陡然变调，他举着消防斧冲过去，却被另外两根从天花板垂下来的藤条抽中肩膀，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墙上。

“滚远点！”石凯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凑过来送死？”

黄子弘凡却像是没听到，抓起消防斧冲过来就往藤条上劈。石凯看见他握斧的手在抖，不是怕的，是愤怒到极致的震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哐当”一声，斧头弹开，黄子弘凡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但他的眼睛却红得吓人，死死盯着那根勒住石凯的藤条，像是要把它生吞活剥。

藤条在受到攻击后非但没有回缩，反倒是挑衅般又收紧几分。石凯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角溢出血丝。

黄子弘凡看得目眦欲裂，突然扔掉斧头，扑上去用手掰藤条。他明白，斧头对这家伙没有任何用——甚至可能加速石凯的死亡。倒刺扎进他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石凯衣服上，和石凯的血混在一起。

“别碰！”石凯的声音变调了。那些倒刺有多锋利他最清楚，黄子弘凡的手指刚碰到藤条，就被划开三道血口，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石凯的牛仔裤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可黄子弘凡像没感觉似的，手指抠进藤条的缝隙里，硬生生往外掰，血珠滚落在齿轮纹路上，被迅速卷进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石凯急得浑身发抖，想踹开他，腿却被另一根细藤缠住，“这是金属！你掰得动个屁！赶紧去找人——”

“闭嘴！”黄子弘凡的声音淬着冰。掌心的血越流越多，他却越掰越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要是走了，你他妈还有命等他们来？石凯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在这儿闭眼，我就把这破藤条一根根拆了喂狗，然后陪你一起躺这儿！”

石凯被他吼得一怔，这才发现黄子弘凡在抖。不是害怕，是愤怒，是急到极致的愤怒，那股子狠劲从他紧绷的肩膀、颤抖的指尖、通红的眼底溢出来，烫得石凯心口发疼。

“我不闭眼……”石凯艰难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睁着……一直睁着……”

但那终究是金属，男人眼睁睁看着石凯的脸憋得发紫，嘴唇开始发白，身体不断颤抖。那根金属藤突然猛地向上一提，石凯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拽离地面，双脚离地的瞬间，他听见骨头摩擦的“咯吱”声。

“石凯！”黄子弘凡的眼睛红了，愤怒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涌，他忘了自己手里的斧头，忘了一切，脑子里只剩下石凯痛苦，脆弱的表情。他扑过去，想把藤条往下拽。可金属藤的力量大得吓人，连带着他也被往上扯了半米。

石凯的额头上滚下大颗冷汗，他咬着牙看向黄子，声音断断续续：“别管……我，你快跑……”话没说完，剧烈的疼痛让他猛地弓起背，一口血沫从嘴角溢出来，溅在黄子手背上，滚烫的。

那一刻，黄子弘凡感觉心脏像是被那根藤条一起勒住了。害怕、愤怒、心疼像无数根针在扎他的神经，他想喊，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石凯的睫毛上沾着冷汗，眼神涣散，却还是努力聚焦在他脸上。黄子弘凡的愤怒突然被什么东西冲垮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别晕过去……求你了……别晕……”

藤条突然又动了，这次是朝着黄子弘凡的方向抽过来。石凯瞳孔骤缩，用尽全力吼道：“躲开！”

就在这时，黄子弘凡胸腔里积压的愤怒倾泻而出。他没躲，反而迎着藤条的方向嘶吼出声——那声音完全没了平时唱歌的调子，是濒临崩溃的破音，是野兽般的咆哮，带着震碎空气的力道，狠狠撞在周围的金属藤上。

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

石凯眼睁睁看着他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晕，嘶吼声撞在藤条上，那坚硬的金属竟像被重锤砸中般剧烈震颤，倒刺瞬间从自己肉里退了半分。

随着他的嘶吼，缠在石凯身上的金属藤剧烈震颤，那些嵌在藤条里的磁带齿轮“咔哒咔哒”崩裂开来，倒刺竟开始往外收缩。

此时，一阵急促的小提琴音强硬的挤入战场——曹恩齐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可能是因为他们走的时间太久，也可能是心有灵犀。

黄子弘凡愣住了，他下意识加大了嘶吼的力度，胸腔里的共鸣越来越强，周围的金属藤像是被投入沸水的面条，纷纷扭曲、变形，连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藤条都开始簌簌发抖。

“石凯！”黄子弘凡一边嘶吼一边去够地上的撬棍，塞进石凯手里，“用劲砸节点！就在它缠你腰的地方！”

石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回神，他看着黄子通红的眼睛，听着那带着破音却充满力量的嘶吼，脑海中突然放起两人练体能时总哼的快节奏说唱。

剧痛中，他下意识跟着那嘶吼的节拍绷紧肌肉，双脚在虚空中蹬踏，竟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了几分——脚下不知何时泛起淡蓝色的光晕，像踩着流动的音轨，每一次蹬踏都带着一股反作用力。

“就是现在！”黄子弘凡的嘶吼突然拔高，小提琴的音律也越来越急，配合着人声。声波像无形的锤子砸在金属藤最粗的地方，那里瞬间凹陷下去一块。

石凯借着音轨的推力猛地翻身，撬棍带着全身的力气砸在凹陷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金属藤应声断裂。

石凯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差点晕过去，黄子弘凡却顾不上疼，第一时间我扑过来按住它流血的伤口，声音还在发颤：“怎么样？是不是肋骨断了？说话啊石凯！”

石凯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狂跳的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你……”他喘着气，“你刚才那声……差点把我耳膜震破……”

黄子弘凡突然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死紧，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还在发颤，却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震破也活该……谁让你刚才吓我……”

“死不了……”石凯喘着气笑了，他看着自己脚下还在闪烁的蓝光，又看了看黄子弘凡，“你刚才那嗓子……比你在KTV飙的高音带劲多了。”

远处传来齐思钧和何运晨的呼喊：“你们没事吧？！”

曹恩齐看着伤痕累累的两个弟弟，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冷意，胸口的起伏昭示着愤怒：“……黄子和石凯受伤了！你们过来小心点，别被偷袭了！”

石凯想站起来，却被黄子按住：“别动！你腰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撕下自己的袖子，用力按住石凯的伤口，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去，语气却硬了起来，“等会儿再跟他们汇合，你现在动一下都可能扯到伤处。”

黄子弘凡低头看着石凯渗血的伤口，声音轻了些，“下次不许再这么冲动了，我刚才真以为……”

石凯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按住伤口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突然觉得刚才的剧痛好像减轻了不少。

石凯拍了拍黄子的手背：“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