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

石凯把最后一点巧克力咽下去，甜味还在舌尖打转，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抬手拍了拍黄子弘凡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对方把手放下。

这次黄子弘凡没再用力，只是顺着他的动作松了松……指尖却依旧贴着绷带边缘，像是在确认伤口的位置。

“好了，都别围着了，时间紧迫。”周峻纬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火树，把变电站和仓库的结构图给大家分一下……石凯，你现在归黄子管，他让你动你再动，让你停你就得停，听见没有？”

石凯默默点头，被黄子弘凡拽着胳膊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从头顶管道滴下来的水珠。

“先说好，等会儿进仓库，你不许碰任何金属物件。”黄子的声音还带着点哑，却条理清晰，“曹恩齐的琴声在前头开路，我跟在你左边，何律的盾牌在右边，齐思钧殿后——你就待在中间，哪儿也不许窜。”

“我又不是瓷娃娃。”石凯嘟囔了一句，却没挣开他的手。

“你现在可比瓷娃娃脆。”火树把打印好的结构图递过来，指着仓库角落的消防栓，“这里的干冰储备最足，等会儿要是遇到大规模藤蔓，优先砸这里……石凯，你的撬棍暂时交给何运晨，换这个。”

他递过去一个装满干冰的保温壶，“按这个按钮能喷白雾，比斧头管用，还不用你使劲。”

石凯接过保温壶，壶身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过来，像在提醒他刚才的教训。他低头看着壶身上的喷嘴，突然笑了：“行，听你们的。不过等我好了，你们谁也别想抢我的撬棍。”

“等你好了再说。”张医生把一板消炎药塞进他口袋，又往黄子手里塞了瓶碘伏，“每小时给伤口周围消一次毒，要是发现红肿或者发热，立刻喊曹恩齐拉琴，别硬撑。”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所有人，“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销毁母体，不是比谁更能扛伤。一个人掉链子，全队都得跟着担风险。”

齐思钧摸出打火机，火苗在掌心跳了跳：“时间差不多了，按原计划行动。曹恩齐，你的琴还能撑多久？”

曹恩齐掂了掂琴箱：“至少两小时没问题。不过激烈的曲子可能耗得快些。”他看向石凯，“要是疼得厉害，就跟我说一声，我拉段舒缓的。”

石凯刚想说“不用”，就被黄子弘凡用眼神制止了。他看着黄子眼里还没散去的红血丝，突然想起刚才被吊在半空时，这人红着眼嘶吼的样子，喉咙又有点发紧。

“走吧。”蒲熠星把打火机揣回兜里，拍了拍文韬的肩膀，“变电站那边你们小心，我们在仓库汇合。”

两路人马分头行动时，地下停车场的应急灯突然闪了闪。石凯被黄子弘凡护在中间，手里攥着冰凉的保温壶，听着曹恩齐的琴声在前面开路，突然觉得这阴暗的空间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黄子，对方正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阴影，手却始终没松开他的胳膊。石凯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又赶紧压下去——不能再让大家担心了，这次说什么也得乖乖待着。

保温壶的喷嘴在红光里泛着冷光，石凯攥得更紧了些。

仓库的卷帘门被何运晨的盾牌撞开，扬起的灰尘在曹恩齐的琴声里翻滚。

石凯被黄子弘凡拽着躲在盾牌后，鼻尖萦绕着铁锈与干冰混合的寒气，腰侧的伤口在琴声的暖意里隐隐发麻。

“左前方有动静，小心。”齐思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火机的火苗突然拔高，照亮货架后蠕动的银灰色藤蔓。那些藤条比停车场的更粗壮，齿轮纹路里淌着粘稠的汁液，像被稀释的血液。

曹恩齐的琴声骤然变调，柔和的《爱的礼赞》被《野蜂飞舞》取代。琴弦震颤的瞬间，最前排的藤蔓突然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齿轮转动声变成刺耳的摩擦音。

“就是现在！”黄子弘凡拽了石凯一把，自己举着消防斧冲出去，“喷干冰！冻住它们的关节！”

石凯猛地按下保温壶的按钮，白雾喷涌而出的瞬间，藤蔓的齿轮突然卡住，银灰色的表层迅速结上白霜。黄子弘凡的斧头趁机劈在藤条根部，脆响里混着冰层碎裂的声音。

“小心右侧！”何运晨的盾牌重重撞上偷袭的藤蔓，石凯转头时，正看见一根藤条的倒刺擦着黄子的侧脸飞过，在他颧骨上划开血痕。

“操！”石凯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往前扑，却被黄子反手按住肩膀。

“站好！”黄子的声音带着喘息，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掉，“忘了火树说的？你敢乱动试试！”他说着突然拽过石凯的手腕，将保温壶的喷嘴塞进他手里，“瞄准那堆齿轮，别管我！”

曹恩齐的琴声突然加了个泛音，石凯感觉腰侧的暖意陡然变浓，像是有人用热毛巾按住伤口。

他咬着牙将白雾喷向黄子身后的藤蔓，看着那些倒刺在低温里脆化，被黄子的斧头轻易劈断。

齐思钧被藤蔓偷袭，手上的打火机飞出去，在半空划出弧线。石凯下意识伸手接住，火苗燎到指尖的瞬间，他突然想起火树的话——金属藤是怕低温，但更怕高温！

石凯回响着之前挣脱束缚时的轻盈感，他跟随着曹恩齐急促的音乐，在原地踏了两步，果然感觉脚底泛起熟悉的暖意。淡蓝色的光顺着脚踝往上爬，像踩着流动的节拍器。

石凯哼起从前和黄子弘凡练体能时总循环的那首说唱。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蓝色音轨在石凯脚下铺开，随着他的哼唱越来越亮。刚才被金属藤勒出的剧痛好像也被这节奏暂时压住了，只剩下肾上腺素飙升的滚烫。

“黄子！我去烧它们的核心！”石凯突然扯开嗓子喊，举着打火机，借着音轨的力量往藤蔓最密集的地方冲。

“石凯！你他妈回来！”黄子的怒吼混在琴声里，却没能拦住石凯的脚步。

当火苗舔上藤蔓结时，石凯清晰的看见齿轮中央嵌着块暗红色的晶体。晶体遇火的瞬间，整面墙的藤蔓突然剧烈抽搐，汁液如沸腾般冒泡。

“找到了！”齐思钧的声音带着狂喜。琴音横扫的同时，黄子的斧头已经劈在晶体上。

碎裂的晶体迸出火星的瞬间，石凯被震得后退半步，撞进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黄子的手死死扣着他的腰，避开伤口的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下次再敢冲这么前……”黄子的声音在耳边发颤，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血珠滴在石凯的颈窝里，“我就把你绑在货架上。”

石凯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他染血的袖口。

曹恩齐的琴声在此时化作《摇篮曲》，温柔的音符裹着干冰的寒气，将满地狼藉都泡得柔软。

石凯看着男人颧骨上的血痕在琴声里慢慢结痂，突然感觉十分安心。

卷帘门外的天光透进来时，石凯被黄子半扶半抱地往外走。腰侧的绷带又渗了点血，但没之前那么疼了。

他看着齐思钧和何运晨清理残藤，听着曹恩齐收琴时的最后一个音符，突然低头对黄子笑了笑。

“刚才那下，我配合得还行吧？”

黄子哼了一声，却悄悄松了松扣在他腰间的手，指尖在绷带边缘轻轻碰了碰，像在确认什么。

“勉强及格。”他说。

忽然，何运晨在仓库门口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本子。他没有直接拿给大家，而是先放进了包里——太多插曲未免有些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