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下的风带着潮湿的泥土味,远处的哨声越来越清晰,三短一长的节奏里,还混着隐约的说话声。转过街角时,他们看见周峻纬正靠在电线杆上调试收音机,火树蹲在旁边,笔记本上画满了红色叉号。
“搞定了?”周峻纬抬头,收音机里传出平稳的电流声,再没有之前的扭曲电子音,“信号塔的磁场消失了,另外两个母体的信号也弱了很多。”
火树推了推眼镜,指着笔记本上的坐标:“一个在变电站,一个在百货大楼仓库。刚才跟齐思钧他们通了话,石凯受伤了,曹恩齐正在用琴声给他处理伤口。”
“受伤?”蒲熠星的脚步顿了顿,拽着文韬就往写字楼方向跑,“严重吗?是金属藤弄的?”
“伤的不轻。”周峻纬把收音机塞回背包,“曹恩齐的新能力能治伤,听齐思钧说,血已经止住了……先过去吧,这臭小子……”
曹恩齐的琴声刚落,地下停车场里就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应急灯的电流声在空气里滋滋作响。
何运晨率先站起身,幻化而成的金属盾往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走到石凯面前,眉头拧成个疙瘩,视线从对方腰侧的绷带一路扫到苍白的脸,沉下声音:“刚才在对讲机里,齐思钧说你被藤条吊了两分钟?”
石凯刚想咧嘴笑,就被黄子弘凡在背后戳了下伤口附近,疼得他嘶了声。“就……就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何运晨的语气更重了,他抬手按了按石凯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张医生说金属藤的倒刺有神经毒素,吊得越久,毒素扩散越快。你逞那几分钟的强,要是真瘫了,谁替你扛消防斧?”
齐思钧蹲下身,从背包里翻出瓶矿泉水,拧开后却没递给石凯,而是先递给黄子弘凡:“先给他洗手。”
他看着石凯泛白的嘴唇,声音压得很低,“刚才在对讲机里喊你,为什么不应?知不知道我们听着曹恩齐突然变调的琴声,以为你……”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后怕简直要满到溢出来。
石凯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他看见齐思钧的手指在微微发抖,那只刚才还在按打火机的手,此刻攥着矿泉水瓶,指节泛白。
张医生收拾完医用包,走过来时手里拿着支注射器:“这是抗毒素血清,虽然不知道对金属藤的毒性管不管用,但必须打。”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异常锐利,“别跟我扯‘没事’,刚才你的伤口泛着银灰色,再晚十分钟,毒素可能就蔓延到内脏了。”
针头刺入皮肤时,石凯没躲。他看着张医生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这人刚才在医院包扎手臂时还在发抖,此刻却稳得像台精密仪器,针管推药的速度均匀得分毫不差。
“还有你。”张医生拔下针头,转向黄子弘凡,语气依旧严肃,“手背上的伤口虽然结痂了,但必须再消毒。刚才我看见你徒手掰藤条,知不知道那些倒刺上的细菌能引发败血症?”
她把碘伏棉片塞进黄子手里,眼神扫过两人交握的手,“下次再这么冲动,我就把你们俩都绑在盾牌后面,谁也别想往前冲。”
曹恩齐把小提琴放进琴箱,锁扣咔哒一声合上。他走到石凯身边,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
石凯抬头时,看见他眼眶有点红,却硬是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低声说:“等会儿去仓库,你跟在我后面。我的琴声能替你挡一下。”
火树和周峻纬从楼梯口走进来,刚好听见这话。火树把笔记本往石凯面前一递,上面用红笔圈着他的名字,旁边写着“禁止单独行动”:“这是新规矩。从现在起,你离黄子弘凡的距离不能超过三米,离曹恩齐的琴声范围不能超过五米。”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应急灯的红光,“别跟我谈战术,在团队里,‘活着’比‘冲锋’重要一百倍。”
周峻纬靠在立柱上,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剥开糖纸塞进石凯嘴里。巧克力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时,石凯听见他低声说:“下次再让我们听见你喊‘别管我’,我就把你那撬棍扔了,换根儿童安全绳,一头拴你腰上,一头拴黄子手上。”
石凯含着巧克力,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看着眼前这群人——何运晨紧绷的侧脸,齐思钧攥紧的拳头,张医生严肃的眼神,曹恩齐泛红的眼眶,火树笔记本上的红圈,周峻纬递巧克力时还在发抖的手,还有身边黄子弘凡按在他伤口上、始终没松开的手。
“知道了。”他含糊地说,巧克力的甜味混着点咸涩,“下次……下次我不逞能了。”
黄子弘凡突然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像在泄愤,却又在触到伤口时猛地收了劲。“不是‘下次’,”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是‘永远’。”
应急灯的红光落在每个人脸上,把那些严肃的、后怕的、心疼的表情都染成了暖色。
石凯靠在黄子怀里,突然觉得腰侧的伤口好像又开始发烫,这次却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那些沉甸甸的关心,像块烙铁,在他心上烫下了深深的印。
“啊......不能再让大家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