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的穹顶垂着水晶灯，每一片棱镜都折射出冷硬的光。苏祸站在《星空下的蓝宝石》展柜斜后方，第三根罗马柱的阴影刚好能遮住他半张脸。左手腕的战术手表震了震，屏幕弹出组织加密信息：目标人物，财阀山田左次郎，确认死亡时间——怪盗基德现身前五分钟。
他低头理了理黑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质袖扣，上面刻着“君度”二字。这是组织给他的新身份，一个为山田家族处理灰色业务的顾问。没人知道“君度”的真实姓名，更没人知道他藏在衬衫第二颗纽扣后的微型毒针。
山田左次郎正唾沫横飞地向记者吹嘘宝石的安保系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瞟向苏祸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苏祸微微颔首，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这个男人，就是当年负责给实验室输送资金的人之一。13年前，他隔着玻璃看着这个男人在实验记录上签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现在记者拍照的快门声重叠在一起，像钝刀割着神经。
“山田先生，您就不怕怪盗基德真的来吗？”有记者打趣。
山田左次郎嗤笑一声：“整个展厅布了三重红外网，地板下是压力传感器，就算他是幽灵，也得留下点骨头。”
苏祸转身走向安全通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那里有块凸起的芯片，组织说，必要时可以用它启动紧急预案——包括清除所有目击者，包括怪盗基德。
13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五岁的他被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手腕被皮带勒出红痕。然而心里却念着，实验室的玻璃外，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白衬衫的领口沾着灰尘，眼睛亮得像偷来的星星。少年用口型说：“等我。”然后比了个开锁的手势，消失在了路途尽头。
那天之后，他开始数墙上的划痕。第一百天时，他因为哭喊着要见“哥哥”，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眼睁睁看着针头扎进手臂却动不了。第三百六十五天时，他学会了在试新出的药剂前主动伸出手腕，学会了在医生提问时用最顺从的语气回答，学会了把“等”字从字典里抠掉。
Boss说：“听话的宠物，才有资格走出笼子。”
安全通道的门被风推开一条缝，带着消毒水味的记忆突然被打断。苏祸猛地回头，手腕像有自主意识般弹出，精准扣住了一道掠过的白色影子。
掌心下的脉搏跳得很稳，带着某种熟悉的频率。
“好久不见啊，小狐狸。”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带着戏谑，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13年不见，爪子倒是比当年锋利多了。”
苏祸的五指瞬间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盯着对方单片镜反射出的自己——那双眼睛里，有13年未散的硝烟，和被掐灭的星火。
是他。
那个说要带他逃出去的少年，那个让他数了三百六十五天划痕的人，那个他在无数个黑暗的深夜里，唯一想过的光。
现在，穿着怪盗的披风，戴着滑稽的礼帽，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他执行任务的地方。
“你……”苏祸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想说很多话，想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想问他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了那句“等我”，像狗一样学会了顺从。
但最终出口的，只有一句冰冷的嘲讽：
“当年说要救我出笼子的人，怎么现在成了偷宝石的贼？”
白色披风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苏祸看着对方微微颤抖的指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扑上去撕碎那张伪装的脸，可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13年的等待，不是等来救赎，是等来一场更残忍的笑话。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安全通道的应急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极了实验室里忽明忽灭的手术灯。
“山田左次郎在主展厅，”苏祸转身，声音恢复了杀手该有的冷漠，“要偷宝石，趁早。”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人想抓住他的手腕。苏祸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猫。
“小祸……”对方的声音去掉了变声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找了你13年。”
苏祸的脚步顿住了。
找了13年？
他想起自己被放出实验室那天，Boss笑着递给一本相册，里面是少年被消防车围住的照片，标题写着“怪盗基德初犯案现场”。
原来他的寻找，是穿着怪盗的衣服，在世界各地偷宝石。
原来他的等待，不过是对方无聊时的一句戏言。
苏祸慢慢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白色身影，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笑得眼眶发热，笑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的寻找，”他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毒的冰，“就是看着我，再被关进去一次吗？”
展厅的方向传来骚动，山本左次郎的怒喝声隐约可闻。怪盗基德的身影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苏祸却已经转身，快步走进黑暗里。
他还有任务要完成。
他早就不是那个会在实验室里数划痕的小孩了。
他是君度，是库莫尔，是一把插进敌人心脏里的刀
而刀，是不该有过去的。
更不该，对13年前的一句谎言，还抱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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