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番外

三月的雨丝缠着消毒水气息钻入鼻腔，季昀在儿童病房窗前调试画架时，翡翠铃铛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正在输液的白血病患儿眼睛一亮："季老师的小铃铛会唱歌！"

季昀的手指悬停在调色板上。自从把铃铛捐给医院，这是它第一次产生反应。幽蓝的荧光从铃铛内部渗出，在白色墙面上投射出模糊的字迹——是顾明城最爱的花体英文。

"今天是他的忌日。"护士长抱着一摞病历经过，"要去看他吗？"

季昀将颤抖的手指藏进衣袖。三年来他从未踏足城西墓园，却每周都会收到匿名寄来的蓝花楹干花。花束里永远夹着泛黄的实验记录纸，边缘印着顾氏生物实验室的钢印。

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季昀握紧方向盘，副驾驶座上躺着今早收到的包裹。这次不是干花，而是一本皮质封面的实验日志，锁扣上刻着CY1314——顾明城怀表上的密码。

墓园最西角的蓝花楹树下，青石墓碑上只刻着一串数字：20031105-20230810。季昀蹲下身，发现碑前摆着新鲜的蓝莓慕斯，奶油上点缀着可食用荧光粉。

"他还是这么喜欢甜食。"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季昀回头看见穿香槟色套装的女子，她胸前的银杏胸针与顾明城那枚如出一辙。女子将黑伞倾向他："我是林澜，顾氏实验室最后一任首席研究员。"

雨滴在伞面炸开细小的水花。林澜从爱马仕包里取出密封袋，里面装着淡蓝色药片："这是顾先生临终前让我销毁的神经抑制剂，真正的配方和这个不同。"

季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那些被药物控制的日夜，想起顾明城喂他吃药时温柔到令人心碎的眼神。

"药片外层的抗抑郁成分是真的。"林澜的珍珠耳坠在雨中泛着冷光，"他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安全词，只要你想停，随时可以咬碎糖衣。"

记忆如惊雷劈开混沌。季昀突然想起某个暴雨夜，顾明城将药片含在唇间渡给他。那时他因为抗拒吞咽咬破了对方舌尖，苦涩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在口腔蔓延。顾明城却低笑着说："小铃铛学会咬人了。"

"这是他留给你的。"林澜递上银色U盘，"实验室最后一组数据。"

季昀在深夜打开加密文件，跳动的波形图在屏幕上铺成星河。2018年8月10日的脑电波记录异常醒目——那是他十八岁生日，顾明城第一次给他喂药的日期。

音频文件突然自动播放。先是长久的沉默，接着响起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

"今天是第102次实验。"顾明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对照组小白鼠在注入改良NT-3神经素后，出现了反向记忆清除现象。"

季昀的血液瞬间凝固。录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接着是钢笔划破纸面的刺耳声音。

"我必须停下来。"顾明城突然提高声调，"他在睡梦中喊妈妈的样子...和当年躲在衣柜里的小萱一模一样。"

背景音里爆发出玻璃碎裂的巨响。季昀听见顾明城剧烈的喘息，像是被人扼住咽喉的困兽："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要是季家的孩子？"

录音在此刻中断。季昀颤抖着点开下一个视频文件，画面里出现熟悉的画室。监控时间显示是2023年3月21日，他精神崩溃前一周。

镜头里的顾明城正在调制药剂，白大褂上沾着蓝花楹汁液。他突然抓起注射器扎进自己手臂，琥珀色瞳孔在镜头前剧烈收缩："感受我的痛苦吧，季昀。"

季昀终于看清那支注射器里的液体——不是致幻剂，而是逆向神经毒素。原来那些深夜的拥抱不是伪装，顾明城真的在与他共享每一分痛楚。

晨光刺破云层时，季昀抱着实验日志来到墓园。林澜正在擦拭墓碑，见他来了便退到树后。银杏胸针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金光，季昀突然想起这是顾明城母亲生前最爱的首饰。

"密码是今天的日期。"林澜提醒道，"他说当你能打开这本日志时，说明神经毒素已经代谢干净了。"

季昀输入0322，皮质封面弹开的瞬间，蓝花楹标本如蝴蝶翩跹落地。日志内页贴满偷拍他的照片：画室打盹的侧脸、喂流浪猫的背影、对着彩虹发呆的模样。每张照片下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时间，以及一串神秘代码。

最后几页是顾明城癫狂的字迹：

【2023.7.15 暴雨】

小萱的医疗档案是伪造的。当年拒绝手术的根本不是季院长，而是我父亲！他怕手术失败影响顾氏股价，居然买通医生伪造诊断书！我究竟对季昀做了什么？！

【2023.7.16 阴】

实验室爆炸不是意外。父亲在监控里笑，他搂着情人说终于除掉累赘。小萱在哭，她在火里喊哥哥。

【2023.7.17 大雾】

我必须结束这一切。但季昀颈间的铃铛开始发光，蓝花楹重新开花了。这会不会是小萱在阻止我？

【2023.8.9 月食】

最后一份神经毒素注入静脉。明天太阳升起时，所有罪孽都会终结。季昀，如果真有轮回，希望我们能在蓝花楹开满的春天相遇。

季昀的泪水砸在泛黄的纸页上。他想起顾明城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复仇者的疯狂，而是殉道者的悲悯。翡翠铃铛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树冠上的蓝花楹纷纷扬扬飘落，在空中拼凑出模糊的人形。

"哥..."

季昀猛地转身。穿病号服的小女孩站在晨光里，胸前别着儿童医院的勇气徽章。她将蓝花楹花环戴在季昀头上，哼着顾明城常唱的安眠曲调。

"小萱说谢谢你。"女孩指着他颈间的铃铛，"她说哥哥们该回家了。"

风卷起满地花瓣，实验日志哗啦啦翻到末页。季昀看见夹层里藏着的婚戒设计图，戒圈内侧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设计日期是2023年2月14日。

林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爆炸前夜，他来找我设计对戒。说等赎完罪，要带你去冰岛看极光。"

季昀握紧翡翠铃铛。幽蓝的荧光中，他仿佛看见顾明城站在花雨里微笑，白大褂上沾着颜料，手里拿着融化的枫糖饼干。

这一次，没有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