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酱的玻璃瓶底，沉着几粒没化开的糖。
沈砚用勺子轻轻刮着瓶壁，甜腻的香气漫在病房里，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竟意外地和谐。母亲靠在床头翻杂志，目光时不时往他手腕上瞟——那里戴着个很旧的红绳，是林野上次来探病时留下的，说“庙里求的，保平安”。
“今天复查，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母亲的指尖在杂志上的草莓蛋糕图片上点了点，“林野那孩子，昨天又托人送了箱草莓，说是自己种的，比外面买的甜。”
沈砚的耳尖发烫。他知道林野根本不会种花种草，去年在基地养的仙人掌都能养死，这些草莓多半是托草莓园的老板特别照顾的，就像他总说“握力器练到三十分钟了”，其实每次练到二十五分钟，手腕就会偷偷发红。
【母亲术后恢复指数92%，沈砚用药依从性100%，双相症状稳定期持续87天。】系统光屏上的绿色曲线像条平缓的河，“检测到积极情绪占比提升，建议增加社交活动频率。”
沈砚把药瓶放进抽屉，金属碰撞声很轻。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是雷霆教练昨天递给他的：“Team Wolf递了转会申请，想把你换回去。”纸条边缘被捏得发皱，像他这几个月反复纠结的心。
“该回去了。”母亲突然开口，把一个保温桶塞到他手里，“林野妈妈说，他最近总在训练室待到半夜，手腕的康复训练都快耽误了。”保温桶里是刚熬好的排骨汤，上面飘着层薄薄的油花，是林野以前最爱喝的那种。
训练基地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沈砚站在Team Wolf的训练室门口，手指在门把上悬了很久，像第一次来试训时那样紧张。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林野的脸撞进他眼里，手里还攥着个缠着红胶带的握力器，指节泛着红。
“你……”林野的喉结滚了滚，握力器“咔嗒”一声卡在了第三档，“老K说你今天来。”
沈砚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疤痕已经淡成了浅粉色，却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把保温桶递过去，指尖碰到对方的手背，像两滴终于汇入同条河的水，再也没分开。
训练室里的机位还是老样子，他的座位空着，左手边的位置上，放着个熟悉的木质盲僧挂件，法杖上的箭头被磨得发亮，正对着中路的方向。沈砚拉开椅子坐下，发现键盘的V键被磨得比其他键更深，像有人反复练习过他的补刀习惯。
“试一把？”林野的声音很轻，把鼠标推到他面前，是那款轻质防泼溅键盘，按键压力比以前又调低了10%，“自定义，就我们俩。”
游戏加载界面，暗夜猎手和盲僧并肩站在泉水里。沈砚的鼠标指针刚碰到技能图标，林野的盲僧就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个虚拟角色的影子在地面上重叠了大半，像七年前第一次配合时那样，默契得不需要言语。
“你的补刀还是慢0.3秒。”林野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天音波探向河道的角度，和他记忆里的轨迹分毫不差，“但比以前稳多了。”
沈砚的箭羽射向小兵时，故意放慢了半拍，刚好和林野的补刀节奏重合。他看着屏幕上同步亮起的经验条，突然想起张医生说的“阈值共鸣”——不是完美的同步，而是知道对方会慢半拍，还愿意停下来等，像两条最终会交汇的轨迹。
打野区的红buff刷新时，林野的惩戒慢了0.2秒，沈砚的大招却恰好补上伤害，野怪的尸体倒下时，爆出的金币在两人之间闪着光。老K趴在门口偷看，突然笑着喊：“行了行了，别秀了！晚上团建，去摘草莓！”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键盘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沈砚的指尖落在V键上，林野的手指正按在惩戒键上，两个影子在桌面上交叠，像幅终于画完的画。
【阈值共鸣强度：完美。】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暖意，“当前状态：治愈完成。”
沈砚关掉了系统光屏。他看着林野眼里的光，像草莓园的阳光，像决赛那天的月光，像所有被小心翼翼珍藏的时光。原来有些轨迹，哪怕绕了远路，终究会在某个温柔的时刻重合，就像他们的名字，注定要写在同个故事里，慢慢走到结局。
训练室的梧桐叶被风吹进来，落在键盘上，刚好夹在V键和惩戒键中间，像片温柔的书签，标记着这个刚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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