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张到极致的急救中流逝。叶寸心的情况在药物作用下暂时稳定,被安置在另一个角落。老狐狸则带着阎王、小蜜蜂等人,在狂风中艰难地架设起一个简易的防风帐篷,将两个重伤员和医护人员勉强罩了进去,隔绝了部分最猛烈的风雪。
“体温…有微弱回升…” 不知过了多久,何璐紧绷的声音终于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她小心地将新的保温层覆盖在雷战的伤口上,“休克初步纠正…但腿伤…必须尽快后送手术!否则…感染和坏死风险极高!”
帐篷里压抑的气氛稍稍松动。
就在这时,担架上,雷战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从他干裂青紫的唇间溢出。
“雷神!” “雷神醒了!” 压抑的惊呼声在小小的帐篷内响起。
叶寸心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雷战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而晃动,适应着帐篷内昏暗的光线和周围几张关切而紧张的脸庞。极度的虚弱感和腿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有些涣散。他下意识地转动眼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然后,他的目光,穿过围拢的队员,精准地、牢牢地定格在了蜷缩在帐篷角落、裹着毯子、脸色依旧苍白的叶寸心身上。
四目相对。
叶寸心的呼吸瞬间停滞。在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劫后余生的虚弱,看到了剧烈的痛楚,但更深处…是一种她无法完全解读的、极其复杂的深邃。没有质问,没有风暴,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东西。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直接烙印在她的灵魂上,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雷战看着她,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因为极度的虚弱和剧痛而没能发出声音。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沉重,更加直白地传递着冰窟之下那些未尽的话语、那些颠覆认知的真相、和那个在死亡边缘许下的承诺。
叶寸心读懂了。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寒冷,而是灵魂深处巨大的震荡。她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双手和厚厚的毯子里,肩膀无声地耸动着。泪水,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粗糙的毯面。
冰窟中的生死相托,跨越两世的沉重秘密,在这一刻无声地交融、碰撞,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条无形的、却又牢不可破的纽带。帐篷外,狂风的呼啸声,仿佛成了这无声告白的悲怆背景。
……
“呼叫基地!呼叫基地!这里是雪峰行动组!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老狐狸的声音嘶哑而焦灼,他半跪在帐篷口相对避风的位置,徒劳地一遍遍拍打着那台背负式单兵电台的外壳。液晶屏依旧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雪花纹路。极寒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扼杀了通讯的脉搏。
“该死的!还是没反应!” 小蜜蜂的脸色因高反和焦虑而更加难看,他试图用身体去温暖另一台备用电台,但收效甚微。
通讯中断,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与后方的联系,失去了空中支援和紧急医疗后送的可能。雷战和哈雷的伤势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秒的拖延都在将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绝望的气息,如同冰窟中翻涌的寒气,无声地弥漫在小小的帐篷内。
叶寸心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中的脆弱已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决绝所取代。她扯下身上的毯子,不顾何璐的阻止,踉跄着冲到帐篷口,一把抢过老狐狸手中的战术终端。
屏幕在极寒下闪烁不定。她手指冻得僵硬,却异常迅速地操作着,调出存储在本地、出发前下载的加密地形图和任务简报。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那些代表冰崖、裂缝、雪崩区的复杂等高线和危险标记符号,最终死死锁定在代表他们当前所在位置的闪烁光标,以及地图上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代表预设紧急补给点的红色三角标记。
“这里!” 她的手指用力戳在屏幕上那个标记上,声音因为寒冷和急迫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距离我们直线距离…大约三公里!在二号冰崖的背风面!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岩洞,里面有预设的急救药品、备用电池、加热装置!还有…一台大功率的卫星通讯中继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疑和难以置信。
“三公里?在暴风雪里?” 沈兰妮护目镜下的眼睛瞪圆了,“敌杀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地图上只标了大概区域!”
“而且那个补给点…简报里说只是备用方案,具体位置需要现场根据坐标定位…” 欧阳倩也皱紧了眉头。
叶寸心没有解释。她只是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担架上雷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眼睛半睁着,虚弱却异常专注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我相信你。
“没时间解释了!” 叶寸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想救雷神,这是唯一的希望!那台中继器是我们联系基地的最后机会!谁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