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窗外就砸下几滴雨点。起初是零星的几颗,很快就连成白茫茫的线,把教学楼裹进潮湿的雾气里。
马嘉祺整理完值日表,转身看见刘耀文还趴在桌上,速写本摊开着,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半天没动一下。他走过去时,闻到纸上散着淡淡的雨水味,混着速写本封面的牛皮纸气息,像被打湿的旧报纸。
“没带伞?”马嘉祺问。
刘耀文抬头,睫毛上沾着点水汽似的,眼神有点放空。他把速写本往抽屉里塞,动作太急,纸页被桌角勾住,露出里面的画——是幅没画完的雨景,教学楼的轮廓被晕开的铅笔线糊住,只有窗边的位置画得格外清楚,坐着个低头记笔记的人影,校服领口的线条干净利落,像马嘉祺。
“带了。”刘耀文把速写本塞进去,拉链拉得“咔哒”响。他起身时撞了下桌腿,发出沉闷的响声,“走了。”
马嘉祺看着他冲进雨里的背影,校服外套没拉好,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仓促起飞的鸟。他低头收拾书包,发现刘耀文的速写本落在了椅子上,刚才被勾住的那页还敞着,雨景旁边多了行小字:“今天的云像被揉皱的纸”。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噼啪响。马嘉祺捏着速写本追到楼下,看见刘耀文站在公告栏前,正用手指戳着那张篮球赛报名表,指尖在“11号”的位置划来划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肩膀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你的本子。”马嘉祺把速写本递过去。
刘耀文接过来,没看他,只是盯着报名表上的名字:“你们班报了三个人?”
“嗯,严浩翔、张真源,还有丁程鑫。”马嘉祺往教学楼退了半步,避开飞溅的雨水,“下周六决赛。”
“哦。”刘耀文应了声,突然把速写本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雨里跑。帆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只顾着往前冲,不管方向。
马嘉祺犹豫了两秒,撑开伞追上去。雨声太大,他喊不出声,只能加快脚步跟在后面。转过街角时,看见刘耀文蹲在公交站台下,正用那支没水的马克笔在湿漉漉的广告牌上划着什么,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白,却还在用力地划,像要把心里的什么东西刻进铁皮里。
“别划了。”马嘉祺把伞往他头顶倾斜,伞沿的水珠滴在刘耀文的发顶,惊得他瑟缩了一下。
刘耀文抬头,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滚下来,砸在速写本的封面上。“班长,你老跟着我干嘛?”他的声音被雨声泡得发闷,像浸了水的棉花。
“雨太大了。”马嘉祺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伞骨撞到他的肩膀,发出轻响。
两人沉默地站在伞下,听着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公交站台的广告牌被划得乱七八糟,隐约能看出是个篮球的形状,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11”,被雨水晕开,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上周的友谊赛,”刘耀文突然开口,指尖在广告牌上的“11”上蹭了蹭,“我投进绝杀球的时候,鞋带断了。”
马嘉祺想起那只断了鞋带的球鞋,想起他储物柜里藏着的那双。“嗯。”
“然后教练就骂我,说我故意耍帅,差点毁了整场比赛。”刘耀文低头笑了笑,雨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他说我这种野路子,根本不配穿11号球衣。”
雨声里,马嘉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看着刘耀文被雨水打湿的后颈,那颗小痣在湿漉漉的皮肤里若隐若现,像粒沉在水底的沙。
“我觉得你投得很好。”他说。
刘耀文猛地抬头,眼里的水汽好像被这句话吹散了些,亮得惊人。“真的?”
“真的。”马嘉祺点头,伞往他那边又挪了挪,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到一起,像两块在雨里靠近的石头。
公交来了,车灯刺破雨幕,在地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光。刘耀文抓起书包站起来,把速写本往马嘉祺手里一塞:“借你用用,明天还我。”说完就冲进雨里,跑向公交车,校服外套在身后扬起,像面被雨打湿的旗帜。
马嘉祺低头翻开速写本,最后一页是空的,只有右下角用铅笔写了行小字,被雨水晕开了点,却还能看清:“想画一个不会断鞋带的11号”。
雨还在下,伞下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暖意。他合上书,看见公交车的尾灯在雨里变成两个模糊的红点,像两颗没被接住的眼泪。
原来再野的风,也会有想被人读懂的褶皱。就像此刻速写本上的字迹,看似潦草,却已经在雨夜里,洇出了道藏不住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