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5)枪套里的篮球

暴雨砸在警局的玻璃窗上时，刘耀文正把那枚迷你篮球钥匙扣塞进枪套。金属的凉意混着旧橡胶的味道，像块被岁月泡透的糖。

七年前那个樱花纷飞的傍晚，他蹲在省队宿舍的走廊里，看着父亲摔在地上的诊断报告——“右膝交叉韧带断裂，运动生涯终结”。父亲的警服被雨水淋透，肩章上的锈迹像未干的血，“当年带你去看的那场比赛，对手教练出老千，我追了他三条街，膝盖就是那时候废的。”

刘耀文的指尖攥着A大的招生简章，11号球衣的图案被雨水洇开，像朵融化的云。他想起马嘉祺画里的阳光，想起美术展上并排的签名，突然觉得那些温暖的画面，在父亲颤抖的声音里，碎成了满地玻璃碴。

“他现在是市一中的教练，”父亲的声音带着喘，“正盯着你呢，说你要是敢去A大，就把当年的‘黑料’捅出去，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照在父亲膝盖上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蛇，盘踞在曾经能轻松跃起扣篮的腿上。刘耀文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肩膀上，在阳光小学的篮球场上跑，喊着“我儿子以后要当最厉害的11号”，声音亮得像太阳。

“我去省队。”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得像结冰的湖面。

省队的训练比想象中更残酷。每天清晨五点，他对着镜子绑护膝时，总能看见后颈的痣——马嘉祺说过，这颗痣像颗星星，可在省队的白炽灯下，它只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

三个月后，他在一次对抗赛中被故意撞倒，膝盖重重磕在篮板下沿。倒地的瞬间，他看见场边教练嘴角的冷笑，像极了父亲描述的那个“老千”。

“这点伤就受不了？”队医的语气带着嘲讽，“还是回家画画吧。”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在医务室的病历本背面，用马克笔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场。篮筐下的11号旁边，站着个举笔记本的人影，只是这次，他给人影画了件白大褂，像道模糊的光。

那天晚上，他收拾行李离开省队。走廊里的公告栏贴着新的集训名单，没有他的名字，却贴着张市公安局的招警海报——“招募热血青年，守护城市光明”，配图是个举着枪的警察，站姿挺拔得像棵树。

他突然想起马嘉祺说过：“有些告别藏在重逢里。”也许放弃篮球，不是结束，而是换种方式，去守护那些值得的东西。

成为警察的第一年，他在一次扫黄行动中，抓到了当年陷害父亲的那个教练。审讯室的灯光下，对方的脸皱成一团，像颗腐烂的橘子。“你爸当年就是个废物，”他啐了口唾沫，“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放弃篮球的胆小鬼。”

刘耀文的手按在枪套上，里面的迷你篮球钥匙扣硌着掌心，像颗发烫的星。“我不是放弃，”他的声音很稳，“我只是换了个赛场。”

后来，他在抽屉里放了个旧篮球，每次出任务前都要摸一摸。橡胶表面的纹路被磨得光滑，像马嘉祺笔记本的封面。他还养成了画画的习惯，在抓捕路线图的空白处，总画着个篮球场，11号的球衣永远是金色的，旁边的白大褂人影，越来越清晰。

接到线报说那个教练的团伙藏在旧仓库时，刘耀文摸了摸枪套里的钥匙扣。暴雨如注的夜晚，他追着嫌疑人跑过三条街，膝盖的旧伤在发力时疼得钻心，却像听见了七年前阳光小学的蝉鸣，清亮得让人想哭。

子弹擦过心脏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马嘉祺在美术室里说的那句“比如我”，被蝉鸣盖过，却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

原来有些选择，看似是放弃，实则是用另一种方式，奔向那个藏在心底的人。就像枪套里的篮球，永远比配枪更贴近心跳；就像七年前没说出口的再见，其实是句漫长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