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容青珂的挣扎停滞了。他被许渡安从背后死死抱住，那绝望的哭喊和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睡衣，也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被业力缠绕的灵魂。他试图给予的自由，成了对方最深的恐惧；他急于摆脱的罪孽，却被对方视为唯一的救赎。这荒谬绝伦的讽刺，像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的惨白光芒一次次照亮卧室，映照着这绝望而诡异的纠缠。

许渡安感受到容青珂身体的僵硬和放弃抵抗，心中那灭顶的恐慌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催生出一股扭曲的、前所未有的力量。十年！整整十年！他早已习惯了容青珂的掌控，习惯了在他的秩序里呼吸。容青珂是他的神祇，是他的牢笼，也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容青珂的逃离，不是解脱，是抽走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是宣告他整个世界的终结！

他不能失去！绝不允许！

“青珂……”许渡安的声音变了。哭腔还在，却奇异地糅杂进一种近乎偏执的强硬。他非但没有松开手臂，反而将容青珂箍得更紧，紧到让对方几乎无法呼吸。他的脸依旧贴着容青珂冰冷的后背，泪水还在流淌，但语气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看着我！”

容青珂的身体猛地一颤。这命令式的口吻，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像极了前世他（许戾）对青珂的呵斥！

许渡安用力将容青珂僵硬的身体扳转过来，迫使他面对自己。他的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容青珂的双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他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却不再仅仅是恐慌和哀求，里面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扭曲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告诉我！你到底梦见了什么？是什么让你想丢下我？！”许渡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死死盯着容青珂那双混乱、恐惧、深陷于前世噩梦的眼睛，“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你想要别人了？季宸越？还是谁？！”

他疯狂地猜测着，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刀，刺向他摇摇欲坠的安全感。他无法理解容青珂口中那荒谬的“自由”和“前世”，他只相信自己的感知——容青珂要抛弃他了！这绝对不行！

“没有……没有别人……”容青珂的声音干涩破碎，他想避开许渡安那充满扭曲占有欲的目光，那目光让他灵魂深处的恐惧疯狂滋长。他试图挣脱手臂上的钳制，却被抓得更紧。

“那是什么？！”许渡安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质问，“你说啊！你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改？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让你满意？！” 他摇晃着容青珂的身体，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被深度驯化后又因恐惧而畸变的“强势”。

“是债……是孽……”容青珂痛苦地闭上眼，前世那被活埋的窒息感再次涌上，“是我欠你的……生生世世……”

“欠我的？”许渡安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更炽烈的、混合着希望和疯狂的光芒！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贴近容青珂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呼吸急促而灼热，“好！你欠我的！那就还！用你的一辈子来还！不准逃！不准不要我！你说过我是你的！那就永远都是！你欠我的，就得永远守着我！看着我！”

他不再是祈求，而是宣告！是扭曲的“所有权”的宣誓！他将容青珂曾经套在他身上的枷锁，以一种更病态、更强势的姿态，反手扣回了容青珂的脖子上！

“去洗澡！”许渡安忽然松开一只手，用力推了容青珂一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却依旧死死锁着他，“你身上都是冷汗，脏了！去洗干净！” 这命令，带着一种模仿容青珂过去对他进行“清洁管理”的痕迹，却又因为此刻他内心的疯狂和掌控欲，显得格外生硬和强势。

容青珂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撞在冰冷的门框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许渡安——那个曾经在他掌控下温顺、麻木、偶尔挣扎的灵魂，此刻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爆发出惊人占有欲的困兽，用他（容青珂）亲手锻造的锁链，反过来死死缠住了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容青珂。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在许渡安那充满压迫感的、扭曲的“强势”目光逼视下，竟真的无法反抗，只能麻木地、顺从地转身，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许渡安紧跟在后面，眼神如同最严厉的看守，不容他有丝毫偏离。

浴室里水汽氤氲。容青珂机械地脱掉被冷汗浸透的睡衣，赤身站在淋浴喷头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冰冷僵硬的身体。水珠顺着他苍白的皮肤滑落，却无法驱散骨髓深处的寒意和恐惧。

许渡安没有离开。他就抱着手臂，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目光如同实质般，紧紧盯着水流下的容青珂。那眼神不再是依赖，而是一种审视，一种确认“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是否还在掌控之中的、赤裸裸的占有。

“转过来。”许渡安的声音在水声中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

容青珂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背对着许渡安。这个姿势让他感到一种极致的脆弱和暴露感，像案板上的鱼肉。水流冲刷着他后背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许渡安走上前，没有拿花洒，而是直接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按在了容青珂湿漉漉的头发上。他的手指穿过微卷的发丝，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粗暴的揉搓，像是在清洗一件需要彻底清洁的物品。

容青珂被迫低着头，温热的水流混合着许渡安的手指力道冲刷着他的头皮和脖颈。他闭上眼，前世那些被粗暴对待的记忆碎片——被拖拽，被按倒，被刻下烙印……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巨大的痛苦和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浑身僵硬，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那声几乎要冲出来的嘶吼。

许渡安却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沉浸在自己病态的掌控感中。他看着水流下容青珂苍白的、微微颤抖的脊背，看着他无力反抗的姿态，心中那股因恐惧而滋生的、扭曲的“强势”得到了畸形的满足。

“看，”许渡安的声音在水汽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扭曲的满足感，“这样多好。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你欠我的，就得这样……一直陪着我。哪里也不准去。”

他的手指用力地按压着容青珂的头皮，像是在加深某种烙印。

水声哗哗。

蒸汽弥漫。

一个在温热的水流下，灵魂却坠入冰冷刺骨、被前世今生业力反复凌迟的炼狱。

一个站在水汽之外，用被驯化后畸变的“强势”，死死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将对方和自己一同拖向更深的深渊。

许渡安的“强势”，并非真正的力量，而是被彻底摧毁后的世界崩塌前，绝望的藤蔓对支撑物的疯狂缠绕。而这扭曲的缠绕，正将他和容青珂，一同拖向那因果业力早已注定的、无法挣脱的毁灭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