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当日云桑就一一汇报了，即便那贺鲁还在气头上，也给云桑赏了几样东西。
毫不意外，那松只是被禁足了几日。
云桑坐在帐内，望着窗外出神。寒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鸣叫，像极了那年冬天撕破寂静的哭喊 —— 恍惚间，记忆猛地拽回到十岁那年的金帐后。
十岁的贺兰·云桑蜷缩在金帐后的阴影。帐内传来母亲急促的喘息声，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那贺鲁...你不能...”母亲的声音支离破碎。
“你知道得太多了，我的可敦。”父汗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云桑从未听过的冰冷。
帐幔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父汗那双戴着狼头戒指的大手掐在母亲纤细的脖颈上。母亲的双脚在羊毛地毯上踢蹬，金线绣制的裙摆像快死的蝴蝶那样颤动。
云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不能出声，不能动，就像舅舅哈顿教她狩猎时说的——幼狼在猛虎面前必须学会装死。
母亲的眼珠凸出，目光突然与帐外的她对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最后流露出的竟是哀求——别出声，活下去。
“咔嚓”一声轻响，母亲的脖子歪到诡异角度。贺兰·那贺鲁松开手，像丢弃一块破布般扔在地上。
云桑后退时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那贺鲁猛地转头，狼一般的眼睛扫过帐外。她屏住呼吸，感觉心脏仿佛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可汗，大靖朝的商队在边境被劫了！”远处传来的喊声救了她的命。那贺鲁骂了句粗话，大步走出金帐。夜风卷着血腥味扑在云桑脸上，她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三个月后，暴风雪席卷王庭的夜晚，哈顿舅舅带着一身寒气闯入她的帐篷。他身后跟着个瘦小的身影，裹着不合身的羊皮袄子，黑发间还挂着没化的雪花。
“云儿，这是伯贤。”哈顿把男孩往前推了推“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影子。”
男孩抬起头，云桑看见一双狼崽般警惕的眼睛。他的脸颊上有道新鲜的鞭痕，从颧骨一直划到嘴角。
贺兰·云桑“他是汉人？”
云桑轻声问。她注意到男孩手腕上还留着铁链磨的血痂。
“大靖边境的孤儿。”哈顿倒了碗马奶酒一饮而尽，“商队想把他卖到波斯当阉奴，我半路截下来的。”他蹲下身与云桑平视，“听着，你母亲的事不是意外。那贺鲁连杀三任妻子，嗜血成性，下一个保不准是谁。”
帐外狂风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云桑看向那个叫伯贤的男孩，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案几上的匕首，喉结动了动。
贺兰·云桑“你饿吗？”
她突然问。
男孩愣了一下，点点头。
云桑把装着羊肉的银盘推过去。
边伯贤“为什么给我？”
伯贤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个孩子。
云桑递给他一杯水，摩挲着母亲留给她的金簪，轻声道：
贺兰·云桑“因为我需要一把只属于我的刀。”
风雪拍打帐幔的声音越来越急。哈顿露出满意的笑容，将一把短刀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刀柄上缠着红绳，在烛火下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暗卫。”哈顿的大手按在伯贤肩上，“而你，我的小公主，要学着成为让那贺鲁夜不能寐的噩梦。”
云桑拿起短刀，发现边伯贤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男孩忽然单膝跪地，生硬地用回纥语说：
边伯贤“我的命，是公主的。”
帐外的风雪声中，云桑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她将短刀收入袖中，母亲死前凸出的眼睛和父汗腰间的金刀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贺兰·云桑“起来吧。”
她对伯贤伸出手。
贺兰·云桑“从今往后，我们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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