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春天来得迟,风里仍裹着未散的寒意。贺兰·云桑站在王帐外的驯马场上,手里攥着一根细长的马鞭,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云桑公主!”远处传来呼喊,几个部落贵族少年骑马奔来,为首的少年勒马停在她面前,笑容灿烂,“今日赛马,您可要押注?”
云桑歪了歪头,露出天真又好奇的神情:
贺兰·云桑“阿史德家的马向来厉害,我押五匹绢帛,赌你们赢。”
少年们哄笑起来,显然对她的捧场很受用。云桑也跟着笑,眼底却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这就是她在王庭的模样。
无害的、娇憨的、最不具威胁的小公主。
没人知道她袖子里藏着一把淬毒的短刀。
也没人知道,每个深夜,她会独自站在帐外,望着星空,一遍遍回忆母亲死前凸出的双眼。
边伯贤“公主。”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云桑回头,看见边伯贤站在三步之外。几年过去,当初瘦弱的少年已经拔高身形,肩背挺拔如雪松,眉眼间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锐利。
贺兰·云桑“有事?”
她挑眉。
伯贤走近,声音压得极低:
边伯贤“太子又惹麻烦了。”
云桑的笑意淡了几分,刚禁足完,就急着找事做。
贺兰·云桑“说来听听。”
边伯贤“他昨夜醉酒,强占了左贤王女儿的帐子,今早那姑娘悬梁自尽了。”
云桑的指尖轻轻敲击马鞭,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愚蠢。
左贤王是父汗最倚重的部落首领,太子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
贺兰·云桑“父汗知道了吗?”
边伯贤“已经压下去了,”
伯贤低声道,
边伯贤“太子被罚禁足三日,左贤王那边……赏了十匹骏马、二十个奴隶。”
云桑几乎要冷笑出声,又是禁足。
一条人命,就值这些?
贺兰·云桑“舅舅怎么说?”
边伯贤“哈顿大人让您静观其变,”
云桑抬眸看他,伯贤的眼神沉静而笃定。
——他们之间从不需要太多言语。
贺兰·云桑“今晚,”
她轻声道,
贺兰·云桑“我要见左贤王。”
云桑披着暗色斗篷,悄无声息地踏入帐内。左贤王背对着她,肩膀绷得死紧,案几上的酒壶已经空了半截。
贺兰·云桑“王爷。”
她轻声唤道。
左贤王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云桑公主?”
贺兰·云桑“我来替我那不成器的兄长赔罪。”
她摘下兜帽,露出那张肖似母亲的脸。
左贤王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颓然坐下:“公主不必费心,可汗已经……‘安抚’过我了。”
贺兰·云桑“安抚?”
云桑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案几上——那是一枚染血的狼牙项链。
左贤王的瞳孔骤然收缩。
贺兰·云桑“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珍视的东西,”
云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贺兰·云桑“她死的那晚,戴着它。”
帐内死寂。
良久,左贤王哑声问:“……公主想要什么?”
云桑微笑:
贺兰·云桑“我要的,和王爷一样。”
——血债血偿。
边伯贤守在帐外,见云桑出来,立刻跟上。夜风凛冽,他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边伯贤“成了?”
他问。
云桑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贺兰·云桑“左贤王会是我们的人。”
边伯贤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上的一片枯叶。
远处,太子的帐子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云桑望着那光亮,轻声道:
贺兰·云桑“伯贤。”
边伯贤“嗯?”
贺兰·云桑“你说……”
她眯起眼,
贺兰·云桑“一个连自己欲望都控制不了的废物,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
伯贤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边伯贤“公主想让他怎么死?”
云桑笑了。
贺兰·云桑“不急,”
她转身,踏入夜色中,
贺兰·云桑“现在还不是时候。”
——猎人在收网前,总要给猎物一点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