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牡丹的花瓣上已萦绕着六道完整魂魄的微光,可锦绣始终未能醒来化形。红凝捧着花盆,指尖一遍遍拂过花瓣,眼底满是焦急。芷昔在一旁沉吟许久,忽然开口。
芷昔或许是人间灵气太过稀薄,撑不起他化形所需的力量。
二人当机立断,悄悄驾云前往玉山——玉山乃西王母属地,常年仙气缭绕,可待她们将紫牡丹置于玉山瑶池边,花瓣上的微光只亮了一瞬,便又黯淡下去。无奈之下,芷昔又带着红凝偷闯天界瑶池,可即便身处天界灵脉最盛之地,紫牡丹依旧毫无动静。
红凝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
红凝咬了咬唇,忽然想起悬心崖的仙侍昆仑——此前昆仑曾提及认识锦绣,或许他有办法。二人立刻赶往悬心崖,果然见昆仑正守在崖边,望着云海出神。
红凝快步上前,将紫牡丹递过去。
红凝昆仑仙侍,你快看看,他魂魄都齐了,怎么就是醒不过来?
昆仑接过花盆,见花瓣上六道魂光流转,眼中瞬间闪过喜色。
昆仑魂魄竟真的找齐了!这下我终于能回灵界复命,向帝君复旨了!
红凝复命?
红凝猛地从他手中夺过花盆,紧紧抱在怀里。
红凝不行!我还等着他醒来,在百花会上一展风采,夺下花中魁首,替我求天帝封他做花神呢!
昆仑伸手想把花盆拉回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昆仑他是我灵界的中天帝君,何等尊贵,岂能在这低一等的欲界封神?简直是屈才!
红凝欲界?
红凝挑眉冷哼。
红凝天神下界历劫,不也在人间封侯拜相?怎么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昆仑这根本不一样!
昆仑被怼得烦躁,伸手去扒拉花盆。
昆仑灵界与欲界天差地别,他必须跟我回去。
红凝他的三魄是我一寸寸找回来的,他的去向得由我定!
红凝也不肯让步,使劲把花盆往自己这边拽。
红凝此生他就留在这里,不回你说的什么灵界!
两人拉扯间,昆仑突然松了手。红凝力道没收住,身子猛地往前踉跄,若不是芷昔在身后及时扶住她,怕是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红凝你干嘛?
红凝稳住身形,瞪着昆仑,语气满是怨气。
昆仑扭头轻哼一声,目光却落在紫牡丹上,语气带了几分质疑。
昆仑你倒说说,这欲天界有能让他神魂苏醒的灵气吗?若没有,你留着他又有何用?
红凝被问得一噎,随即急得团团转,抬头看向仍扮作寻屿的芷昔。
红凝寻屿,你用你的眼睛看看,还有没有灵气更浓郁的地方?
芷昔催动勘阴阳的能力,目光扫过四周,最终无奈摇头——三界之内,已无更盛的灵脉。
红凝实在不行,我把我的一身灵气都渡给他!
红凝眼神一决,将紫牡丹放在地上,盘膝而坐,指尖迅速结出渡灵印诀。
昆仑你认真的?
昆仑脸色骤变,语气瞬间严肃——渡灵若不慎,轻则修为大跌,重则伤及本源。
红凝没应声,只是闭上眼,周身泛起淡淡的红色灵气,如溪流般顺着指尖汇入紫牡丹的花蕊。芷昔见状,也不再袖手旁观,同样盘膝坐下,催动金莲灵力,一道金色灵光缠上红凝的灵气,一同涌入花盆。
昆仑看着两人决绝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也在一旁坐下,周身泛起比红凝、芷昔更浓郁的银白灵气——那灵气纯粹而磅礴,竟带着几分凌驾于天界仙气之上的威压。
昆仑真是怕了你了。
他嗔怪地看了红凝一眼,银白灵气也缓缓注入紫牡丹。
芷昔心中一惊——昆仑的灵气竟如此雄厚,他与锦绣究竟是什么身份?正疑惑时,手腕上的莲子手链忽然亮起微光,颜淡的声音传来。
颜淡听他们的对话,像是从‘上面’来的。我竟不知道,我们这三界之上,还有一个更强大的世界。
芷昔心头一震,连颜淡都这么说,那灵界的实力恐怕远超想象。这时,齐舞柳的声音也从手链中响起,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系统齐舞柳我已经上报协会了,他们会尽快派人来修复这个‘界域漏洞’。灵界与欲界绝不能连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芷昔想起此前的担忧——若灵界有敌人来袭,三界根本无力抵挡。齐舞柳的保证虽让她稍稍安心,可心底的疑虑仍未散去。
三人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紫牡丹,花盆中的土壤渐渐泛出莹光,花瓣也开始缓缓舒展。可紫牡丹的“胃口”远超想象,足足吸了近一个时辰,几乎将红凝、芷昔与昆仑的灵气榨干,花瓣中央才终于冒出一缕淡淡的人形光影——紧接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地面轻晃间,一株参天“花树”拔地而起。
这花树高约三四丈,枝干泛着琉璃光泽,枝叶间闪烁细碎金光,周围瑞气缭绕如云雾。枝头缀满车轮般大小的花朵,竟全是纯金之色,花瓣随风轻摇,姿态万千,清冽华贵的香气漫满四周。
芷昔望着这震撼景象,不由得惊叹。
芷昔这……这便是锦绣的真容吗?竟如此壮阔。
红凝好!好!好!
红凝连拍三下手掌,眼中满是激动。
红凝这般至美之物,若是在百花会上一展风采,天帝若不封他做花神,怕是难以服众!
昆仑在一旁轻轻叹气,转头对红凝道。
昆仑红凝,你本就不喜天界束缚,不想封花神受规矩束手束脚,何不去人间逍遥自在?
红凝正有此意。
红凝点头,语气轻松。
红凝等我把药老的恩情报完,便带着明儿去人间,守着仙凡茶庄,日子也自在。
芷昔听着,心头微微一沉——红凝竟也和颜淡一样,一心想着去人间追寻自由,看来她们终究要分道扬镳。她悄悄敛眸,掩去眼底的失落。
三人说话间,金色花树忽然有了动静。树干中部缓缓浮现出眉眼轮廓,枝叶间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只是双脚仍扎根泥土。
即便如此,花枝已向红凝倾斜,那双金色的手轻轻将她捧起,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沙哑。
锦绣红凝,我终于找到你了。那日在中天界,你怎么跑那么快?我叫你,你也不停,竟那么冲动地跳下化仙池。
红凝被捧在掌心,却绷着脸,压抑着怒气。
红凝我当年修仙,是为了做你的神后。可你要娶天女,我再没机会站在你身边,那我修行还有什么意思?留在天界又有什么意义?
锦绣对不起,红凝。
锦绣的声音软了下来,眼底满是愧疚。
锦绣我以为你只是少年心气,等经历些世事,便会明白我当年的难处。
红凝我不愿明白!
红凝猛地推开他的手,踉跄后退几步。
锦绣别再任性了。
锦绣眼中闪过无奈,扎根泥土的双腿忽然动了——泥土翻涌间,一双覆着金纹的脚缓缓化出。他迈步走向红凝,伸手想牵她的手,语气温柔。
锦绣我现在懂你的心了。本君活了二十万高寿,便陪你再年轻一次,以后不会再推开你了。
红凝可神尊大人,你该知道。
红凝沉着脸,不肯看他。
红凝第一道茶味道再好,凉了之后,第二道也淡了。
芷昔在旁看着,忽然想起红凝对沈栖棠的态度——从前爱得轰轰烈烈,说要海枯石烂,心死后果断断绝,如今见面如陌生人。原来红凝的爱,从来都是爱时决绝,断时也不留余地。
锦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干笑一声。
锦绣茶味再淡,你也找不到比这更浓郁的了,不是吗?
红凝干脆扭头。
红凝当年你一句无心之言,诓我上天受劫;后来你追我下界,我也为你找回三魄。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芷昔见红凝把话说绝,急得悄悄冲她使眼色——之前明明说好让锦绣替她封花神,怎么这会儿说断就断?
被芷昔一盯,红凝也想起这事,脸颊微热,忽然眼前一亮,看向芷昔。
红凝哎~细看之下,你也不错啊!不如我替你报名参加花神选拔?到时候你可得使出浑身解数,说服漫天神佛!
芷昔真是胡闹。
芷昔沉下眼眸。
芷昔我本是金鹏鸟化形,连半分花形都没有,如何参加以‘花叶灵韵’为基的选拔?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红凝谁说花神一定要有花形?
红凝上前拍她的肩,语气笃定。
红凝评花神论的是灵韵与护花之心。这些年你跟着我寻访花仙,为水仙查东海秘辛,为牡丹闯麒麟洞,护花之心比谁都重——这份心意,可比空有花形的仙子强多了,护花之心本就该高于灵韵!
话音刚落,锦绣的脚步声沉沉传来。他走到红凝身侧,目光冷硬地扫过芷昔,语气强硬。
锦绣花神之选,无需旁人插手,我愿帮你争。
那眼神藏着几分敌意,看得芷昔暗自摸鼻——她此刻还扮着寻屿的男装,平白被这醋意裹着,实在冤枉。
说完,他伸手转过红凝的脑袋,指尖带着执拗。
锦绣你眼里,只能看我。
芷昔眼观鼻、鼻观心——她太清楚了,此刻主导锦绣的是傲慢之魄,霸道护短,见红凝关注“寻屿”,自然生出敌意。
红凝行了。
红凝拍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了然。
红凝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细,那附身谢流景的傲魄,可真是独步天下,谁与争锋?
锦绣唉!
被戳穿的中天帝君顿时露了怯,叹着气退到一边,方才的强硬气焰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