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淡回到灵泉池,心念一动,便变回四叶菡萏的本体,静静浮在水面上。她想着等余墨忙完琐事过来,再亲自向他揭晓自己已然化形的喜讯。
颜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经由花精族被当作姬妾送来。
颜淡暗自摇头,万万不愿重蹈覆辙。
月上中天,清辉洒满灵泉池,余墨却迟迟未曾出现。
颜淡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悄悄化为人形,循着气息往余墨的住处寻去。
屋内空无一人,她却无意间瞥见书桌上摆放着一本泛黄的簿子。那是当年余墨与芷昔用来记账的本子,颜淡心中好奇:这些年余墨照料自己,不知给芷昔记了多大一笔灵铢?若是数额不大,她倒想替姐姐还上。
她拿起簿子,轻轻翻开,一页页细细查看,可从头翻到尾,竟没有一处提及她的只言片语。
颜淡默默放下簿子,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郁闷。原来,这本簿子是余墨与芷昔独有的记忆载体,容不得旁人分毫介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颜淡来不及多想,化身一道粉光,从窗口悄然钻出,返回灵泉池。
接下来的日子,颜淡便闷闷不乐地待在池中,再也不提化形之事,整日以菡萏本体示人。
余墨每日都会来灵泉池查看,见她的花苞已然完全绽放,娇艳欲滴,却迟迟不见化形的迹象,虽有些疑惑,但见她生机盎然,并未凋零,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春暖大地,灵泉池边的杏树繁花满枝,团团簇簇的粉色花瓣怒放如霞,如云似雾,微风过处,落英缤纷。
余墨盘膝坐于池边青石上,目光落在水中那株四叶菡萏上。她的花盏盛放,既有彩霞般的绚烂明艳,又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
余墨颜淡,你姐姐说你醒了。
他轻声开口,语气温和。
余墨我知道你听得见。
姐姐!
这两个字如惊雷般在颜淡心头炸响,她心中一紧,再也按捺不住。这些日子,她始终感应不到姐姐的气息,心中早已满是焦灼。
顾不得多想,池面泛起一圈涟漪,一道粉光骤然闪过,颜淡已然化为人形,快步上前紧紧抓住余墨的胳膊,急切追问。
颜淡我姐姐在哪儿?快告诉我!
余墨看着眼前这张娇美清丽的脸庞,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正是那日救了子炎的“花精族少女”吗?她竟就是颜淡!
那四叶菡萏化形的气息作不了假,他一时间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余墨你既然已经化形,为何不早些现身相见?
不提还好,一提此事,颜淡便满肚子委屈与气恼。她怎好说,自己是因窥见那本只有他与芷昔的账册,深知他心中只有姐姐,迟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不容旁人介入的深情。
颜淡猛地丢开他的胳膊,赌气般背过身去,声音带着几分娇嗔。
颜淡你不会懂的。
余墨满头雾水:他不懂什么?
他望着池边如云的杏花,忽然想起芷昔曾提及,要邀请颜淡去金陵相会。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提议道。
余墨你既已化形,不如随我去南都,与芷昔相会。她定是想你得紧。
颜淡霍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分明在说:你心里就只有她!
可惜余墨并未领会她眼神中的深意,只是疑惑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颜淡见状,只得收敛了嗔怪,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期盼。
颜淡与姐姐相会不急。三日后便是桃花节,我们先去江南逛逛好不好?我知道一处江道,两岸开满了大片山桃,落英缤纷,林壑优美,景致极好。
余墨闻言,心头微动,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桃花节。
那是他此生过得第一个节日,便是与芷昔一同度过的。
他至今仍有些纳闷:芷昔当初为何会主动邀他桃花节踏青?可既已邀了,又对他始终保持着距离,拒之千里。这份忽近忽远的态度,曾让他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颜淡又提起要与他共度桃花节,说实话,余墨心中并无多少兴致。芷昔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无法坦然享受这份热闹。
余墨我们还是早些与你姐姐会合吧。
他语气冷淡,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持。
颜淡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失望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心中暗嘲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只能将思绪拉回往昔,在记忆深处一遍遍回味当年与余墨同游山桃林的场景。
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热烈,落英如雨般簌簌飘落,余墨曾折下一枝最艳的山桃,轻轻簪在她的发间。
那时他望着她的眼眸,明亮而深邃,里面藏着的深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