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解雨臣带着霍秀秀告辞回京。霍秀秀依依不舍地与众人告别，尤其多看了吴邪和阿宁几眼，才跟着解雨臣离开。
吴邪、王胖子和张起灵也迅速收拾行装，目标明确：再探巴乃。
阿宁则无视了江子算强烈的抗议和紧抿的嘴角，着手为他联系保护点。他不能再成为别人威胁她的筹码。
她的态度冷静到近乎冷酷，仿佛弟弟的意愿只是需要被处理的杂音。
江子算眼中翻涌着不甘与愤怒，却又在姐姐不容置疑的目光下硬生生压了回去，只留下一个紧绷的、充满怨气的背影。
黑瞎子死活要赖在阿宁身边，仿佛没察觉阿宁身上嗖嗖的冷气。
当吴邪一行人的车颠簸着再次驶入巴乃地界，回到羊角山，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心沉到了谷底。
昔日宁静得如同翡翠的羊角湖，此刻已沦为一个巨大工地。
刺眼的警戒线像丑陋的伤疤环绕湖岸，印着裘德考公司鹰隼标志的深绿色帐篷扎根在湖畔。
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荷枪实弹的外籍安保人员神情冷硬，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紧张混合的气息。
“我靠！这老外是把这儿当他家后花园了？搞这么大阵仗！” 王胖子咋舌。
吴邪眉头紧锁，裘德考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更肆无忌惮。
果然，他们的车刚停稳不久，一个穿着与当年阿宁风格相似的战术套装、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女人，在一队精悍安保的簇拥下径直朝吴邪走来。
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评估和审视的意味。
“吴先生，久仰大名。”她的中文流利但带着一丝异国腔调，“我是阿蒙，裘德考先生希望能与您进行一次坦诚的对话。”
她侧身，做了个不容拒绝的“请”的手势，指向湖边一顶最大、设备天线林立的指挥帐篷。
帐篷内，电子屏幕闪烁着复杂的地形图和声呐扫描数据。
裘德考坐在轮椅上，比上次见面更显苍老，但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燃烧着更加炽热、近乎偏执的光芒。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核心。
“湖底的情况……超出了我们现有设备的极限，也超出了我手下人员能力的范畴。”
裘德考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挫败感煎熬的急切，
“我们需要您的经验，吴先生。更需要张先生那……超越常人的能力。”
裘德考都没说，他的监控设备拍到的，面对湖面恐怖的虹吸，张起灵仍然能够将王胖子从湖水中扔出来，这简直是天神才能够做到的事。
当他拿出鲁黄帛书，吴邪心中凛然。
裘德考这次下了血本，也暴露了他的急切和遇到的真正困境。
更重要的是，帛书残片上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符号和布局，无声地印证了吴邪之前的猜测——“它”的阴影果然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
裘德考如此急迫，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长生，更深层的是恐惧和对抗“它”的无力感。
吴邪权衡利弊，答应了有限度的合作。
他指向帐篷外连绵的群山，语气斩钉截铁：“入口不在湖底，你们挖错了地方。在那边，山体里。”
接下来的日子，在吴邪的“指引”下，裘德考庞大的资源被调动起来。
轰鸣的工程机械转向了吴邪指定的山体，尘土飞扬，开始了新一轮的挖掘。
吴邪还知道了霍秀秀的奶奶霍仙姑和裘德考有些说不清的关系，他之后传信给解雨臣，解雨臣和霍秀秀在北京着手开始找线索。
就在吴邪准备暂时离开帐篷去透口气时，身后传来裘德考苍老而突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停顿：
“吴先生，请留步。”
吴邪脚步一顿，转过身。
裘德考的目光没有落在吴邪脸上，而是有些失焦地望着帐篷外忙碌的工地，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完全理清的、近乎虚无的关切：
“宁……她……还活着吗？”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抽水机的轰鸣和远处挖掘机的嘶吼透过帐篷布传来，显得格外遥远。
吴邪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裘德考为什么会在此时问起阿宁？是试探？还是……某种感应？
他应该已经知道和他有合作关系的国外雇佣兵训练基地被一个长得“像”阿宁的人给挑了。
吴邪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地迎上裘德考浑浊却依旧精明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回答，帐篷里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对峙。
裘德考的眼神深处，除了惯常的算计和探究，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可能不愿承认的……某种东西？是迟来的愧疚？是对一件重要工具失而复得的渴望？
片刻的死寂后，吴邪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甚至带着点讽刺的弧度。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扎进沉默的空气里：
“裘德考先生，”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姓氏，带着疏离和警告，
“阿宁在西王母宫，为了你派给她的任务，已经死透了。尸骨无存。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吴邪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
他死死盯着裘德考，仿佛要将对方那点虚伪的关心彻底撕碎：
“她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提醒你，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到底牺牲了多少条命！怎么，现在遇到啃不动的硬骨头了，才想起她来了？晚了！”
裘德考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吴邪尖锐的话语像针一样刺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
他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那丝微弱的、难以名状的情绪迅速被更深的阴霾和一种被戳穿后的愠怒所取代。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枯瘦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反驳吴邪的指控，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开了视线，重新投向帐篷外那片被蹂躏的土地和忙碌的工地。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希望吴先生接下来提供的线索，能弥补这个遗憾带来的……损失。”
他将“损失”两个字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物化一切的意味。
吴邪不再多言，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帐篷。
掀开帘子的瞬间，外面嘈杂的声浪涌了进来，却驱不散帐篷内残留的冰冷和令人作呕的虚伪。
裘德考依旧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上，像一尊凝固在阴影里的雕像。
只有他微微收紧的手指，泄露了那平静表象下，一丝被吴邪强硬态度和斩钉截铁的“死讯”所搅动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波澜。
是一个老人晚年失去女儿的痛心？
是彻底失去一枚重要棋子的失落？
是对那个曾忠心耿耿、能力卓绝的下属一丝迟来的、微不足道的惋惜？
还是……对吴邪如此激烈反应背后可能隐藏真相的更深疑虑？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最终都沉入了他深不见底的算计之中。
他望着被机械啃噬的山体，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现在，张家古楼的秘密，才是唯一值得他投入全部心神的目标。
至于阿宁，无论死活，暂时都只是一段需要搁置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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