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色中,王胖子抱着云彩,如同一头负伤的巨兽在山林间狂奔。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林间的寂静,粗重的喘息喷吐着白雾,混合着云彩压抑的啜泣声。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轰鸣:快!再快一点!云彩手腕上那片狰狞的青紫色印记,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心上。
“坚持住,云彩妹子!天亮!天亮咱就到!”王胖子嘶吼着,既是给云彩打气,也是在驱散自己内心的无边恐惧。
他能感觉到怀里娇小的身体在微微发烫,那“七日红”的毒,仿佛已经在无声地蚕食她的生命。
终于,他们冲回了之前与吴邪等人分开的那片林间空地。篝火还在微弱地燃烧,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胖子?!”吴邪第一个跳起来,看到胖子抱着脸色苍白、泪痕未干的云彩,又看到他脸上那种近乎疯狂的焦急,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云彩她……?”
“中毒了!塌肩膀那孙子给她下了‘七日红’!”王胖子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他小心翼翼地将云彩放在篝火旁相对干燥的枯叶堆上,动作轻得与刚才的狂奔判若两人。
火光跳跃着,清晰地照亮了云彩手腕内侧那片如同活物般盘踞蔓延的青紫色毒痕,边缘的黑气似乎比刚才更深了一丝。
“七日红?”黑瞎子推了推墨镜,嘴角那抹惯常的弧度消失了。
他蹲下身,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两根手指精准地搭在云彩的脉搏上。
他的眉头罕见地蹙了起来,指尖传来的脉象紊乱而微弱,带着一种阴寒的滞涩感。
“啧……是苗疆那边传出来的阴损玩意儿,混合了好几种毒虫毒草的汁液,毒性刁钻,会随着血液侵蚀脏腑,七日内……由内而外,溃烂而亡。”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王胖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魁梧的身体晃了晃,巨大的恐慌几乎将他吞噬。
“黑爷!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不是号称活百科吗?快!快救救她!胖爷我求你了!”
他猛地抓住黑瞎子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
阿宁站在稍远处,看到王胖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冰湖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一直沉默如山的张起灵走了过来,深邃的目光直接落在云彩手腕的毒痕上。
他伸出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在毒痕其上方一寸左右的距离,极其缓慢地移动、感应着什么。
他的表情神秘莫测。
“是蛊,非毒。”张起灵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如同古井深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蛊?”吴邪倒吸一口凉气,苗疆蛊术的神秘与凶险他早有耳闻。
黑瞎子墨镜后的目光闪了闪,似乎被小哥点醒:
“哑巴说的对!这‘七日红’之所以难缠,就在于它不仅仅是毒,里面还掺了某种催发毒性的蛊引!毒好解,蛊引不除,解药效力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刺激蛊引反噬!”
“那……那怎么办?!”王胖子急得眼睛通红,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怎么除蛊引?!”
张起灵收回手指,目光投向黑瞎子:“需要引子。”
黑瞎子立刻明白了,他迅速从自己那个看起来破旧不堪、实则内有乾坤的背包里一阵翻找。
瓶瓶罐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掏出一个扁平的、用蜡密封的小陶罐,又拿出几根用油纸包着的、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干枯草根。
最后,他的手指在背包夹层里一顿,摸出了一个更小的、用银丝缠绕的细长盒子。
“引子我有,但需要时间配比,而且……”
黑瞎子看向云彩,她的呼吸似乎更急促了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撑不了太久,蛊引已经开始活跃了。”
“需要什么?快说!”王胖子急吼。
“新鲜的‘蓝星草’汁液三滴,必须是日出前一刻采集的,带着露水精华,能暂时安抚蛊虫活性,争取配药时间。还有……”
黑瞎子语速极快,“找到下蛊时用的‘母引’!就是塌肩膀身上或者他藏身之处,必定有一个承载蛊虫本源的东西!找到它,毁掉,能极大削弱蛊引之力!”
“蓝星草?!”王胖子猛地看向吴邪,“天真!你记不记得!我们进山路上那片背阴的崖壁!老猎户说过!那玩意儿只在那种地方长!”
吴邪脑子飞速运转,猛地点头:“对!离这里大概……一个时辰脚程!但那地方险!”
“我去!”王胖子毫不犹豫,转身就要冲进黑暗。
“胖子!”吴邪一把拉住他,“太危险了!天还没亮!路都看不清!”
“放开!”王胖子猛地甩开吴邪的手,双目赤红,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刀山火海!胖爷我也闯定了!云彩等不起!”
他指着地上痛苦蜷缩的云彩,声音哽咽,“她是为了我们……才被那畜生害成这样的!”
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目光扫过黑瞎子,“配药,稳住她。” 最后两个字是对黑瞎子说的。
黑瞎子点点头,已经开始麻利地处理手中的材料:“放心,死不了。但你们动作要快,日出前必须回来!”
“找母引的事……”吴邪看向阿宁。
阿宁会意,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了夜色,朝着之前塌肩膀毙命的方向而去。
“走!”张起灵对王胖子低喝一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林中。
王胖子咬紧牙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火光下脸色愈发青白的云彩,低吼一声:“妹子,等胖爷回来!”
随即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紧追张起灵而去,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篝火旁,只剩下吴邪、黑瞎子和痛苦煎熬的云彩。
黑瞎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银丝缠绕的盒子,里面竟爬出一只米粒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如冰晶的小虫!
他用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极其轻柔地刺破云彩毒痕边缘的皮肤,挤出一点带着黑气的血珠。
那冰晶小虫闻到血腥,立刻爬了上去,开始缓慢地吮吸那黑血,它透明的身体内部,渐渐染上了一丝诡异的青黑色。
“这是‘冰蚕’,能吸走部分毒性,暂时延缓扩散,但治标不治本。”
黑瞎子解释着,同时将几种干枯的草药快速捣碎,混合着陶罐里粘稠的黑色药膏,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腥甜与苦涩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
吴邪紧张地守在旁边,看着云彩紧蹙的眉头似乎因冰蚕的吮吸而略微舒展了一点点,但手腕上的青紫并未消退,反而在火光下显得更加妖异。
他不停地望向东方天际,那里依旧一片浓黑。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也从未如此致命。
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云彩细微的痛苦呻吟和冰蚕缓慢吮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林中煎熬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