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黑瞎子（13）

他率先找到一处易于攀爬的凸起，手脚并用，如同敏捷的猿猴般向上攀去。

阿宁紧随其后，她的动作同样利落矫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两人在几块最关键、雕刻相对保存完好的巨石上爬上爬下，雨水让岩石表面变得湿滑危险。

黑瞎子用匕首小心地刮去一些厚重的积垢和苔藓，露出底下更清晰的刻痕。

阿宁则从背包里拿出防水笔记本和碳素笔，借着微弱的天光，快速而精准地将那些模糊复杂的图案临摹下来。

雨水打湿了纸页，墨迹有些晕染，但阿宁的画工极其精湛，依旧抓住了图腾的核心特征。

当他们从最后一块巨石上滑下，摊开几张画满图案的纸页拼在一起时，一个反复出现的、融合了人面与鸟身的诡异形象，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

虽然风格更加古老、粗犷，充满了蛮荒的气息，但那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人脸和猛禽的躯干特征。

“人面鸟。”阿宁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云顶天宫，青铜门前的那种东西。”

黑瞎子沉默着，墨镜下的脸色看不清楚，但他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他当然记得这种诡异生物，关于云顶天宫的记忆并不愉快。

他的思绪突然飘忽了一下。

他想起来，根据道上零碎的消息和吴邪那小子偶尔的抱怨，阿宁……或者说裘德考的公司，似乎早就深度介入了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甚至云顶天宫的事情。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惊悚的念头猛地钻进他的脑子：【她这一百多年……满世界下墓倒斗……不会不单单是为了找长生之谜……还他妈的是在到处找我吧？！】

【以为我早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古墓里变成了老粽子，所以执着地挖开一个又一个坟……想把我刨出来？】

【甚至……不会是想着万一找到了，还得顺便鞭个尸解解恨？！】

想到这里，黑瞎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这蒙蒙细雨也变得格外阴冷起来。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正凝神研究图腾的阿宁，她侧脸冷峻，眼神专注，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他干咳一声，强行拉回跑偏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图腾上。

他指着临摹的图案：“你看，这四只人面鸟，三只都是振翅腾飞的姿态，只有这一只，”

他的手指点向其中一张纸，“是收拢翅膀站立的，而且它所处的位置，在所有图案里都像是……中心点或者起点。”

阿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阵眼或者入口的暗示？”

“十有八九。”黑瞎子收起图纸，跳下他们所在的这块巨石，根据图纸的方位指示，快步走向石阵中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那里地面平坦，覆盖着沙土和低矮的耐旱植物。

他抽出工兵铲，对着那片地面比划了一下：“就这儿了。是不是，挖开就知道。”

他不再多言，抡起铲子就开始挖掘。

阿宁持枪在一旁警戒，目光不断扫视着寂静的石阵和黑色的海子，雨声掩盖了大部分动静，但这地方总让她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泥土和沙石被不断铲出。

挖了大约半米深，工兵铲突然“铿”地一声，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有东西！”黑瞎子精神一振，加快速度清理周围的浮土。

很快，一块巨大的、平整的、刻着模糊人面鸟站立图腾的青石板暴露出来！

就在黑瞎子试图用铲尖撬动石板，检查是否有机关或者缝隙时。

“咔嚓……轰隆……”

以石板为中心，周围一大片地面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而去！仿佛一个精心设计的翻板陷阱！

“小心！”阿宁惊呼一声，伸手去抓他。

黑瞎子反应极快，在失重感传来的瞬间，猛地向后跳开，同时工兵铲狠狠插向尚未塌陷的地面试图稳住身形！阿宁也同时后撤！

塌陷范围并不大，但足够惊人。

烟尘混合着雨水弥漫开来。

待尘埃稍定，两人小心地靠近塌陷边缘。

只见下方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工开凿的阶梯入口，一股阴冷、带着陈腐泥土气息的风从下方倒灌出来，吹得人汗毛倒竖。

阶梯一路向下，深入不可知的黑暗。

阿宁看着那洞口，又看了看旁边因为紧急后撤而略显狼狈、浑身沾满泥水的黑瞎子，忽然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哼了一声：

“看来你运气不错，没直接掉进去变成陪葬品。”

黑瞎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惯有的、有点欠的笑容，拍了拍身上的泥水：

“啧，阿宁老板这是担心瞎子了？放心，我命硬，真掉下去了，指定也得拉着你一起，黄泉路上接着吵，省得寂寞。”

阿宁立刻送给他一个冰冷的、带着杀气的眼刀，似乎嫌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反唇相讥，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幽深的地下阶梯，眼神复杂难辨。

黑瞎子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墨镜对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缓缓道：“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就是不知道，这底下等着咱们的，是吴三省，还是别的什么‘老朋友’。”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充满悬念。

那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吞噬了手电筒的光线，只照亮脚下几级湿滑的台阶。

空气冰冷而滞重，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土、岩石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

两人一前一后，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内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前方浓稠的黑暗吸收。

通道七拐八绕，时而狭窄得需要侧身通过，时而又豁然开阔，出现一些意义不明的石室或岔路，如同一个地下迷宫。

手电光柱在这种极致的黑暗和复杂环境中显得如此无力，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更多的地方则隐藏在一片模糊的、令人不安的阴影之中。

走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一扇巨大的、早已腐朽倒塌一半的石门出现在通道尽头。

门内隐约可见更加广阔的空间。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加倍警惕地穿过石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宫殿内部极其空旷，手电光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壮石柱，支撑着高耸的、隐没在黑暗中的穹顶。

石柱和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大量模糊的壁画和符文，但年代久远，早已剥落不清。

除了石柱，宫殿内就只有一些排列整齐的、造型古拙的石雕。

大多是些兽首人身或形态怪异的神使形象，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忠诚的守卫，但它们的工艺看起来……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精美绝伦，甚至有些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