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吵闹,广场上,篝火熄灭后仍弥漫着松脂和烤食香气。
人影幢幢,欢声笑语、碗碟碰撞声、即兴而起的三弦琴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背景音。
巫族人为化解诅咒、净化凶兽而狂欢,几乎整个寨子的人都涌到了这片并不宽敞的空地上。
阿宁被裹在人群中央。
她催开长生花,又引开猰貐,虽然最终净化成功,但消耗巨大。
此刻,她脸色还带着一丝透明的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然而,或许是能量尚未完全平复,又或许是篝火余晖与天上星月共同作用的神奇错觉。
她的周身,竟隐隐泛着一层极其柔和的、珍珠般莹润的微光。
这光并不刺眼,却让她在摩肩接踵、衣着色彩斑斓的人群中,如同一个安静的发光体,异常醒目。
她的眼眸,因疲惫而更显深邃,此刻亮得惊人,像是将漫天星子都揉碎了盛在里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沉静。
她真的像极了巫族口中那位降临凡尘、解救厄难的神女。
不少经过她身边的巫族人,都会下意识地放缓脚步,投去敬畏而感激的一瞥,甚至微微躬身。
张起灵就站在她身侧半步不到的距离。
他始终维持着这个守护的姿态,像一道沉默而坚定的影子,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隔开大部分人潮的推搡。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前方或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上,但眼角的余光和全部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身边这个发光的中心。
人潮又是一阵涌动,似乎是远处有什么热闹吸引了人群。
一股突如其来的推力从阿宁身后传来!
“唔!” 她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一栽!
脚下触感不对,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脚跟,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一只质地硬朗的登山鞋鞋面上。
那是张起灵的鞋。
尴尬和歉意瞬间涌上心头,她甚至来不及抬头说声“对不起”,更大的失衡感袭来。
她整个人因那推力而继续前倾。
电光火石之间,张起灵察觉到了她的失控。
他本能地侧头垂眸想查看她的情况,这个动作让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微微歪过。
就在这一刹那!
阿宁正试图抬头稳住身形的脸,猛地凑近!
一个柔软、带着温热呼吸的触碰,毫无预兆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微微歪过来的下颌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触感清晰得可怕。
她唇瓣的柔软温热,与他下颌皮肤微凉的紧绷感,形成了极致对比。
张起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猛地一僵。
他侧头的动作停顿,然后极其缓慢地、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将头正了回来。
他的眼眸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阿宁。
那里面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无人能捕捉。
他原本只是想扶住她胳膊的手,在这一系列的意外和冲击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
那只修长有力、惯常握刀的手,没有去抓她的手臂,而是直接绕过她的腰侧,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稳稳握住!
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腰际的曲线和体温。
力道有些紧,几乎是瞬间就将她失控的身形完全固定住,牢牢地按向自己,阻止了她进一步摔倒或后退的可能。
阿宁的鼻尖几乎要撞到他的喉结。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尘土和冷兵器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
她的第一反应确实是窘迫和不好意思。
踩了人,还……还亲到了人家下巴!真是造次!
然而,就在她脸颊发热,准备道歉并从他怀里退开时,目光不经意地一抬。
她看见……
就在他耳际修剪利落的黑色短发下,那从来如冰雕玉琢、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的耳廓,此刻竟然……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层清晰的、近乎剔透的绯红!
那红色在周围火把和灯笼的暖光下,异常明显,与他冷白的皮肤和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形成了巨大反差。
阿宁脑子里那根名为“不好意思”的弦,“啪”一声就断了。
一种极其大胆、甚至堪称“恶劣”的趣味,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
现在不调戏一下张起灵,那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压过了一切尴尬和礼节。
她非但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就着他揽在腰间的手,微微仰起了脸。
那双极亮的眼眸里,狡黠和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
她故意放缓了呼吸,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依旧紧绷的下颌和脖颈皮肤。
然后,她用一种带着刚刚亲昵过后的、微哑又慵懒的语调,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张起灵,”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红透的耳根,唇角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带着点坏心眼的弧度,“你这‘地板’,还挺硌牙的。”
话音落下,她清晰地感觉到,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指节倏地收得更紧了。
而他那只原本已经红透的耳朵,颜色瞬间仿佛又深了一个度,几乎要滴出血来。
周围人声鼎沸,光影迷离。
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神明般清冷的张起灵,正被怀里散发着柔光的“神女”,用一个意外和一句话,搅得方寸大乱,冰山融化,露出了百年难遇的、只属于人间的羞赧颜色。
张起灵通红的耳廓和阿宁得逞的狡黠笑眼上,背景是模糊喧闹的狂欢人群,形成强烈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