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营地另一侧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挥舞火把的破风声。
只见吴三省举着一根燃烧的树枝,正狼狈地驱赶着从草丛阴影中不断窜出的、色彩艳丽的野鸡脖子蛇,情况危急。
黑瞎子敛起笑意,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待着别动!”
他对阿宁扔下一句,反手从后腰抽出了那把造型古朴的凤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冷冽的幽光,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猛冲过去。
他手中的凤刀划破潮湿的空气,发出清冽的嗡鸣。
刀光快得只剩残影,精准无比,手起,蛇头落!艳丽的蛇头飞起,无头的蛇身还在扭曲翻滚,血腥味瞬间加剧。
与此同时,静立原地的阿宁,眼神微凝。
她悄然催动意识深处的蛊王,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以她为中心,极细微地扩散开来。
那并非人类所能感知,却让那些正疯狂攻击的野鸡脖子蛇群猛地一滞,它们昂起的头颅表现出明显的焦躁和畏惧,进攻的节奏被打乱,开始迟疑地后退,最终嘶嘶地吐着信子,如同潮水般迅速隐没回浓密的植被阴影之中。
黑瞎子挥刀击退最后几条不畏死的蛇,敏锐地察觉到了蛇群不自然的退却。
他动作微顿,墨镜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阿宁的方向,却没有多问一句。
吴三省趁机喘了口粗气,火把拄在地上,看着满地的蛇尸和迅速退去的蛇群,心有余悸又带着几分疑惑。
营地暂时恢复了令人不安的寂静,只剩下篝火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吴三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坐在一个倒扣的箱子上,拧开水壶的手背青筋微突,显然憋着一股火。
他拧开水壶灌了一口,目光如钩子般刮过并肩走来的黑瞎子和阿宁。
黑瞎子一手提着仍在滴血的凤刀,另一只手稳稳扶着阿宁的手肘,姿态看似随意,却将她的行进路线护得严密,所有可能绊脚的碎石断枝都被他提前用刀鞘扫开。
另一边,拖把的骂声成了营地唯一刺耳的噪音。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鬣狗,来回踱步,唾沫横飞。
“说什么万全准备!结果是把老子的人往蛇嘴里送!三倍!早知道是这鬼地方,给三倍价钱老子都不来!折了这么多兄弟,这趟亏到姥姥家了!”
一个小弟战战兢兢地在他面前的沙地上倒水洗手,想冲掉手上的泥污。
这举动无意间成了点燃炸药桶的最后火星。
拖把猛地瞪过去:“你干嘛?!在老子的地方洗手?把地弄湿了陷了脚怎么办?嫌命长老子现在就送你去喂蛇!”
那小弟吓得一哆嗦,水壶都掉了,结结巴巴道:“老……老大,这、这里是沙地,不……不会积水的……”
“还敢顶嘴?!当我傻吗?!”拖把的怒火彻底找到了宣泄口,抬脚就要踹过去。
黑瞎子刚好扶着阿宁在不远处一块稍干的石头上坐下。他动作轻柔,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听到拖把越骂越难听,甚至还迁怒到阿宁身上,他嘴角那惯常的笑意淡了些。
他拍了拍阿宁的肩膀,示意她稍坐,自己则像个没事人一样,晃晃悠悠地荡到了拖把旁边。
吴三省瞥见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儿,额角忍不住跳了跳,预感到这瞎子又要搞事。
“哟,拖把兄,火气这么大,伤肝啊。”黑瞎子笑嘻嘻地凑近,仿佛没看到对方快要吃人的表情,“借点水喝喝?跑了一路,渴死了。”
他伸手去拿拖把腰间的水壶,动作看着随意,却“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水壶“啪”地掉在拖把脚边。
“哎哟,不好意思,手滑。”黑瞎子毫无诚意地道歉,弯腰去捡。
刚捡起来,没拿稳,水壶又“哐当”一声掉在同样的位置,溅起的泥点沾湿了拖把的裤腿。
“嘿!你看我这手!”黑瞎子故作惊讶,还要再捡。
拖把的怒火瞬间被彻底引爆!他一把揪住黑瞎子的衣领,面目狰狞:“你找死是不是?!故意找茬?!”
黑瞎子被他揪着衣领,身体后仰,脸上却还挂着那副气死人的笑,只是墨镜后的目光已然冷了下来:“哪能啊,真是手滑。拖把兄,大气点嘛。”
“我大气**!”拖把另一只手握拳就要挥过来。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碰到黑瞎子,形势瞬间逆转!
只见黑瞎子被揪住衣领的手快如闪电般反扣住拖把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按住拖把的后颈,脚下利落一绊!动作干净狠戾,与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砰!”一声闷响。
拖把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脸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按进了潮湿的沙地里!
冰冷的泥沙猛地灌了他一嘴一鼻,瞬间的窒息感和屈辱感让他疯狂挣扎,却被背上那只手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
黑瞎子单膝抵在他背上,俯下身,声音依旧带着笑,却像冰渣子一样刮过拖把的耳膜:
“拖把兄,火气这么大,容易伤身……也容易得罪人。”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把拖把的头颅按进地里,
“我这儿手滑一下,顶多掉个水壶。您要是嘴滑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下次手滑的,可就不一定是水壶了,万一是不长眼的刀啊、枪啊什么的,你说多不好,对吧?”
整个营地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震慑住了,连吴三省都皱紧了眉头,却没出声阻止。
拖把的小弟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黑瞎子缓缓松开手,甚至还好心地帮呛咳不止、满脸是泥的拖把拍了拍后背,仿佛刚才下狠手的不是他。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揪皱的衣领,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溜溜达达地走回阿宁身边,仿佛只是随手拍掉了一只吵闹的苍蝇。
阿宁从头到尾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冷眼旁观,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只有在那只温暖干燥、刚刚施展过雷霆手段的手,轻轻按了按她肩膀时,她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营地彻底安静了,只剩下拖把在沙地里痛苦的咳嗽和喘息声,以及雨林深处永恒不变的、窸窣作响的黑暗。
拖把被两个小弟手忙脚乱地从沙地里搀扶起来,满脸混着泥沙的狼狈,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沙粒,却再不敢往黑瞎子的方向看上一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哼哼声。
吴三省适时地站了出来,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一个小插曲。
他干咳一声,走到方才那个小弟洗手、拖把发火的那块沙地,用脚仔细地蹭了蹭地面,又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撮湿沙搓了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行了,都少说两句。拖把,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的嘴。”
他先是淡淡地训斥了一句,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指着脚下,“别嚎了,过来几个人,朝这儿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