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个拖把手下的伙计看了看自家老大灰败的脸色,又看了看一旁抱着臂、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笑意的黑瞎子,不敢怠慢,连忙拿起工兵铲上前,对着吴三省指的位置奋力挖掘起来。
沙土远比岩石好对付。
几铲子下去,只听得“哐”一声闷响,铲尖碰到了硬物。再清理开周围的浮沙,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块腐朽严重、但明显经过人工修整的木制盖板!
掀开盖板,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在众人眼前,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下方倒灌出来。
“嘿,还真有门道!”吴三省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笑意更浓。
黑瞎子墨镜后的目光扫过洞口,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阿宁。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走上前:“三爷,我下去探探路。”
他话音未落,阿宁已经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装备,走到了洞口边,意思再明显不过。
黑瞎子侧头看她,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大小姐,脚不疼了?”他可没忘之前她是如何理直气壮让他背着的。
阿宁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还好。”
那神态分明在说,之前让你背,纯粹是本姑娘给你面子,外加一点无伤大雅的耍赖。
黑瞎子低笑一声,也没拆穿。
一旁的吴三省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
这什么情况?眉来眼去?打情骂俏?黑瞎子这老油条什么时候跟裘德考手下的冷美人阿宁搞到一起了?这他妈是倒斗呢还是谈恋爱呢?
见鬼了!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干巴巴地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底下情况不明。”
黑瞎子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率先弯下腰,动作敏捷地钻入了洞口。
阿宁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洞口外,只剩下吴三省一脸复杂地盯着那幽深的入口,以及旁边哼哼唧唧、敢怒不敢言的拖把。
地洞之下,并非想象中的墓道,而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岩缝,被人为稍加修凿,形成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甬道。
往里走,四壁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潮湿霉味,水珠不时从头顶的岩缝渗出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嘀嗒”的回响。
黑瞎子和阿宁一前一后,沉默而迅速地向下探去。
手电光柱在湿滑的岩壁上晃动,只能照亮眼前几步的距离。
这条通道比想象中更长,一路向下,除了偶尔惊起几只盲眼的洞穴生物,并无其他异常。
确认暂时安全后,黑瞎子发出信号,上面的人开始陆续下来。
吴三省组织人手,队伍保持着警戒,沿着这条幽深潮湿的路径缓慢下行,最终抵达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地下空间。
前方,一道巨大的、由黑色岩石砌成的蓄水渠道横亘在眼前,渠道另一端连接着更为庞大的地下建筑群阴影,那应该就是西王母宫的外围。
水流声在渠道深处隐隐传来,带着空洞的回音。
渠道口的地势相对平坦,吴三省下令在此扎营休整。连续遭遇蛇群和地下行军,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
几堆篝火生了起来,勉强驱散地底的阴冷和黑暗。
跳动的火焰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气氛压抑而怪异。
吴三省、黑瞎子和阿宁围坐在其中一堆篝火旁。
吴三省默默检查着装备,黑瞎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匕首削着一根木棍,阿宁则静静擦拭着她的匕首和鞭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流的隐隐呜咽。
这种诡异的寂静被拖把的一个手下打破。
那人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又紧张的笑,对黑瞎子道:“黑、黑爷,我们那边好像听到点奇怪的动静,吱吱嘎嘎的,听着有点瘆人,您……您眼力好,能不能帮忙过去瞅一眼?”
这借口拙劣得几乎可笑。黑瞎子削木头的动作顿都没顿,墨镜后的目光似乎在那人脸上扫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收起匕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成啊,”他语气轻松,“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去听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叫唤。”
他看似随意地跟着那人走向营地边缘的黑暗,仿佛浑然不觉这是个调虎离山的拙劣把戏。
篝火边,只剩下吴三省和阿宁。
火焰跳跃了一下,将阿宁冷冽的侧脸映得更加清晰。
吴三省放下手中的水壶,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对面的女人。
没有了黑瞎子在中间插科打诨,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紧绷,仿佛有无形的刀锋在暗中交锋。
“阿宁小姐,”吴三省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这一路,辛苦你了。”
阿宁擦拭匕首的动作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拿钱办事,谈不上辛苦。”
“裘德考先生,胃口一向很大。”吴三省缓缓道,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就是不知道,这次他想要的是什么?长生?还是……别的什么?”
阿宁终于停下动作,抬起眼。
她的眼神在火光下平静无波,却深得让人看不透。
“吴三爷,”她声音清冷,反将一军,“您费这么大周折,甚至折了这么多人手,想要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帮您侄子探路?”
吴三省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脸上那点伪装的平和几乎挂不住。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谁都没有退缩,篝火在一旁噼啪燃烧,却驱不散这两人之间冰封般的对峙和猜疑。
篝火旁,吴三省和阿宁之间的无声交锋被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打断。
是拖把,他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脸上堆着虚假的殷勤,端着两碗刚热好的汤凑了过来。
“三爷,阿宁小姐,天冷地湿,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拖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阿宁。
吴三省瞥了一眼那浑浊的汤水,没动。
阿宁更是连眼皮都没抬,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的匕首,冰冷的金属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拖把见状,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对身后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猛地从身后掏出浸了强效迷药的湿布,恶狠狠地朝着吴三省和阿宁的口鼻捂去!
“对不住了二位!”拖把低吼一声。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一直静坐的阿宁如同猎豹般骤然发动!她甚至懒得起身,腰间长鞭如毒蛇出洞,在空中炸开一声清脆的霹雳!
“啪!啪!啪!”
几声急促的抽击声几乎同时响起!快得只留下残影!
冲上来的几个壮汉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腕或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随即天旋地转,惨叫着被一股巧劲捆成了一串,重重摔倒在地,挣扎不得,活像几只被草绳串起来的蚂蚱。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拖把惊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汤碗“哐当”掉在地上。他完全没料到这个女人身手如此恐怖!
就在这时,四周岩壁的缝隙里,那灰白色的、带着阴冷甜腥气息的瘴气再次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浓郁,迅速吞噬着光线和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