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邮局内的时间仿佛被冻结。
阳光中浮动的尘埃都凝滞不前,只有张海客那句“张家需要与你谈谈”在狭小的空间里低沉地回荡,带着不容拒绝的分量。
阿宁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张海客那张与张起灵惊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评估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代表着一个古老而强大家族的男人。
她感受到身侧张起灵身体微妙的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守护兽。
吴邪上前一步,想要挡在阿宁和张海客之间,语气带着戒备:“谈什么?在这里?”
他环视了一下这间简陋的邮局,暗示这里并非谈话之所。
黑瞎子轻笑一声,打破了极致的安静,他推了推墨镜,语调依旧懒散,却透着一丝冷意,
“张家请人谈话的方式,挺别致啊。上来就吓唬小姑娘?”他目光却锁定在张海客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上。
解雨臣没有说话,只是悄然调整了站姿,封住了张海客可能逼近阿宁的一个角度。
身体姿态依旧从容,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在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如同精密的扫描仪,锐利的光芒在眼底飞速闪烁。
他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高速运转:
这个男人的直接与强势是策略还是本性?
“谈谈”背后的真实目的是控制、合作还是……抹除?
张家,一个比汪家更古老、更神秘、根基更深的庞然大物。
张海客展现出的相似血脉、对“终极变量”的锁定能力、以及那份从容的压迫感,危险等级远超汪家残余。
阿宁,她的负熵体质、逆转时光的能力、对抗终极的潜力……
这一切对追求终极秘密控制权的张家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变量,更是无法抗拒的诱饵!
被觊觎、被利用、甚至被当成工具或实验品的风险,指数级飙升!
解雨臣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内微微收紧,这是他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的信号。
王胖子则暗暗啐了一口,手看似随意地插进了外套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藏着什么“好东西”。
张海客对周遭的敌意视若无睹,目光依旧锁定阿宁。
他并未直接回答吴邪,而是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从大衣内袋里,缓缓取出两件东西。
第一件是一张褪色严重的黑白老照片。
他将其示于众人,特别是让张起灵和阿宁能清晰看到。
照片上是几个穿着独特康巴落服饰的人,而中间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那眉眼,与眼前的张起灵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显青涩。
背景隐约是一片冰封的湖泊,弥漫着一种苍凉死寂的气息。
“康巴落湖,”张海客的声音平淡,却像锤子砸在心上,“族长,或者说,某个时期的你,对那里还有印象吗?”
第二件是一件古老的、用某种泛青金属打造的臂环或法器残片,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央赫然是一个与阿宁怀中那枚白玉铃铛形态极其相似的图腾。
几乎就在这件古物出现的瞬间,阿宁怀中的白玉铃铛竟自行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和嗡鸣,仿佛在与那图腾低声应和!
“而这个,”张海客的目光扫过阿宁下意识按住腰间铃铛的手,语气深邃,“源自康巴落的古老祭器,象征着与‘雪山之灵’的沟通。看来,阿宁小姐,你身上的铃铛,很喜欢它。”
这番举动和印证,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诡秘和凝重。
张海客无需多言,实物证据带来的冲击远胜千言万语。
他这才重新看向吴邪,回答了那个问题:“就谈这个。”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阿宁身上,语气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直接。
“汪家赖以生存的命理系统彻底崩溃,其崩溃瞬间产生的巨大‘能量异常’,已被张家特殊的手段捕捉并定位。源头,明确指向你,阿宁小姐。”
他话语稍顿,让这个爆炸性的信息震撼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不是偶然的变量,阿宁小姐。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被观测到的、能够以自身负熵特质,扰动甚至对抗‘终极’那趋向寂灭熵增法则的存在。
你的到来,对张家、对终极而言,意义远比你想象得更重大,也更危险。”
“雪山因你而醒,古老的圣器与你共鸣。这就是张家必须与你谈话的原因。危机迫在眉睫,我们可以提供答案,关于你的过去,关于铃铛,关于终极,关于族长……或者,你们可以选择继续蒙眼闯荡这片已因你们而沸腾的雪域。”
他收起两件古物,负手而立,将最终的选择权,连同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真相,一同抛给了他们。
邮局内死寂一片,只剩下阿宁怀中那枚白玉铃铛似乎仍在发出只有她能感知的、微弱而持续的嗡鸣。
阿宁迎着张海客审视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初,不见丝毫怯懦。
她早已明白,自死而复生、成为这所谓的“负熵体”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注定与平凡绝缘。
来到墨脱,寻找张起灵的过去是目的之一,但更深层的,何尝不是要主动触碰这片笼罩在张家阴影下的土地,会一会这个与她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存续可能息息相关的家族。
“合作?”阿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冷静得听不出情绪,“限度在哪里?”
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张家知道多少,更需要借助张家的资源去解开终极的谜团,但这绝不意味着无条件服从。
张海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似乎很满意她的直接和清醒。
“有限度的信息共享与协同调查。”他答道,“张家需要理解你能力的本质及其与终极的确切关联,这关乎所有人的存亡。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提供关于康巴洛族、巫族、关于这铃铛的更多线索。”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阿宁腰间那枚仍在微微嗡鸣的白玉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