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萱&解雨臣（3）

雕梁画栋的戏园子，时光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茶香和淡淡脂粉混合的独特气息。

解雨臣带着曹子萱穿过回廊，引她在一处视角极佳的红木官帽椅上坐下。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伙计奉上香茗和点心时，态度恭敬中带着熟稔。

台上锣鼓点未响，戏还未开场，氛围已然拉满。

曹子萱好奇地四处张望，她这身精致的洛丽塔装扮与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妙的碰撞，引来些许注目，但她浑不在意，全部的注意力很快便回到了解雨臣身上。

“这里好有感觉！”她小声赞叹，怀里依旧抱着那只玩具猫，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解雨臣微微一笑，开始为她讲解。

他并没有一上来就灌输复杂的理论，而是从这戏园子的历史、建筑特点说起，比如屋顶藻井的声学设计如何让演员的声音无需扩音便能传遍每个角落，比如不同桌椅摆放位置代表的观众身份差异。

他的声音清润平和，如同上好的玉石相叩，将那些曹子萱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娓娓道来。

“待会儿这出《游园惊梦》，”他示意了一下台上的方向，“讲究的是‘无声不歌，无动不舞’。演员的一颦一笑，水袖的每一次翻飞，都有其特定的含义。”

曹子萱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比如呢？”

解雨臣便耐心地举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动，模拟着水袖的轨迹：“你看，若是这样缓缓抬起，表示喜悦、期待；若是这般急促抖动，可能便是惊慌、愤怒。眼神的流转，台步的轻重缓急，都在诉说着角色内心的情绪变化。”

他偶尔会提到一些行业内的术语和典故，如“千斤念白四两唱”的重要性，或是某个流派独特的表演风格，但总会用曹子萱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清楚。

当戏台上丝竹声起，旦角踩着碎步登场时，曹子萱的感受已然不同。

在解雨臣适时的、低沉的旁白式点拨下，她不再只是看个热闹，开始能隐约读懂那些优美身段和唱腔背后所蕴含的情感与故事。

“原来‘皂罗袍’这一段，不只是在唱景，更是在唱杜丽娘内心被禁锢的青春和对自由、爱情的渴望……”她若有所思，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戏曲艺术的灵魂一角。

中场休息时，她兴奋地抓住解雨臣的袖子：“我好像有点懂了！你讲得比我们大学里选修课的老师还好！”

她眼睛里的崇拜和找到知己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解雨臣看着她毫无保留的热情，心中那份因“书中人”身份而带来的疏离与寒意，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

引导她、为她讲解这些他熟悉且热爱的传统文化，本身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顺势又聊起方才戏中某个身段的难度，以及演员需要经过何等严苛的训练才能达到举重若轻的境界。

曹子萱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一些虽然外行却充满想象力的问题，让解雨臣也忍不住莞尔。

“感觉你们解家的训练，是不是也像学戏一样，要从小打好根基呀？”她突然冒出一句，将戏曲世界与她认知里的“设定”自然而然地联系了起来。

解雨臣眸光微动，面上笑意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将话题引向更深处：“无论是哪一行，想要登堂入室，总少不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磨砺。有时候，基本功练到极致，本身就成了艺术。”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就像你出的COS，那些精美的服饰和道具，背后想必也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去考据和制作吧？这份力求还原的执着，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基本功’。”

曹子萱用力点头，立刻开始分享她为了某个角色如何查阅资料、亲手制作配饰的经历。

解雨臣认真听着，从中捕捉着关于她那个时代生活方式的碎片，同时也让她愈发觉得，眼前之人不仅形似，连内在的底蕴与对“道”的理解，都与她心中的“解雨臣”完美契合。

戏散场后，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街巷镀上一层暖金色。

曹子萱抱着她的玩具猫，脚步轻快，脸上还带着沉浸在艺术享受中的红晕。

“今天真的太开心了，”她侧头看向身旁风姿清雅的男人，由衷地说，“好像离你的世界，更近了一点。”

解雨臣闻言，侧目看她。

少女眼中澄澈的倒影里，有古老的戏楼，有夕阳，也有他此刻略显复杂的神情。

他微微一笑，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和：“能有人分享这些，我也很开心。”

这句话，比之前的承认，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

这场始于试探与惊骇的约会，在古老的唱腔和年轻的欢语中，悄然滑向一个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新月饭店那场闹剧的余波尚未平息。

解雨臣看着吴邪、王胖子拿着那烫手的鬼玺，后面跟着沉默不语的张起灵，如同捧着个点燃引信的炸药包，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两亿六，这个数字放在平时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但不知为何，在瞥见吴邪那混合着茫然与坚定的眼神时，他脑海中竟荒谬地闪过一个念头。

比起未来可能“损失”的百亿，眼下这点，或许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学费”。

他出面做了担保，将那份巨额账单暂时揽下。

随后与吴邪的谈话，那年轻人眼中的执拗与困惑，让他意识到，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紧接着，吴邪三人又一头栽进了霍老太太精心布置的“游戏”，那个模拟张家古楼的陷阱。

当他们一身狼狈、沾满灰尘从里面爬出来时，解雨臣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尤其是霍仙姑面对张起灵时，那近乎虔诚的一跪，更像是一记重锤，敲响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警铃。

张家古楼……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巨大的危机感和对伙伴的担忧，促使他再次约见了曹子萱。

这一次，他带上了从霍家得来的、那份极其珍贵的模拟张家古楼剖面图。

“我想尝试做一个更精细的3D模型，”解雨臣将图纸在桌面上缓缓铺开，线条复杂精密的结构图呈现在曹子萱眼前。

他语气平和，带着一丝探讨学术般的认真，“你对这些……奇特的建筑结构，有什么直观的感受吗？”

曹子萱凑近仔细看了看，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我是学法律的，对这种建筑结构真的不太懂……看起来好复杂。”

但她随即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想要帮忙的热情：“不过你别担心！网上有很多大神分析过张家古楼的！我回去就帮你查资料，下次一定带给你！”

解雨臣注视着她毫无阴霾的脸庞，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利用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迫在眉睫的必要性。

他放缓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听说那里非常神秘，也极其危险，要辛苦你费心了。”

“不辛苦不辛苦！”曹子萱连忙摆手，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能帮上忙，她努力回忆着看过的讨论，“要做张家古楼的模型确实超级难！毕竟那里……死了那么多人，是本传里张起灵的最后一个大型副本了，也是吴邪成长的一个重要节点呢。”

最后一个？

解雨臣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脏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