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翻找了一阵,然后献宝似的掏出一把薄厚均匀、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竹片,上面用炭条画着歪歪扭扭的红桃、黑桃等图案,甚至还有J、Q、K的抽象人像。
“老板!”他(她)眼睛亮晶晶的,把竹片递到阿宁(黑瞎子身体)面前,“闲着也是闲着,来斗地主不?瞎子我纯手工制作,全球限量绝版竹制扑克!”
阿宁看着那叠充满手工粗糙感却细节满满的“扑克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不得不承认,黑瞎子这种无论身处何种绝境都能迅速找到自娱自乐方式的本事,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两个人怎么打斗地主?”阿宁指出关键问题,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黑瞎子立刻像是被点着了,声音拔高,带着夸张的苦恼,几乎是朝着竹屋的屋顶(或者说,朝着这方天地的“主人”)嚷嚷:“对啊!两个人怎么打?!三缺一啊!这牌都做好了,总不能浪费了吧?!这鬼地方连个第三人都变不出来吗?!”
他话音未落。
“嗡……”
整个竹屋,连同他们脚下的大地,极其轻微但清晰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的大嗓门惊扰,或者……是对他抱怨的某种回应?
黑瞎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飞快地朝阿宁眨了眨眼。
阿宁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在试探,试探这个困住他们的“存在”是否会对他们的行为做出反应,甚至……能否进行某种程度的“互动”。
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伸手接过那叠竹牌,淡淡道:“发牌。”
于是,在这冰天雪地的诡异空间里,顶着对方躯壳的两人,还真的盘腿坐在火塘边,像模像样地打起了“二人斗地主”。
规则自然是黑瞎子现编的,漏洞百出,但他玩得不亦乐乎,大呼小叫。
阿宁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出牌却异常冷静犀利。
几局下来,互有输赢。
黑瞎子嚷嚷着要有惩罚机制,最后商定,输一局弹一个脑瓜崩。
当阿宁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弹在黑瞎子光洁的额头上时,他立刻夸张地“嗷”一嗓子,捂着额头控诉:“老板!轻点!这可是你自己的脑袋!”
而轮到黑瞎子来弹阿宁的额头时,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倒是黑瞎子自己嘀咕:“这皮糙肉厚的,弹了跟没弹似的,亏了亏了!”
他们看似在玩闹,实则精神高度集中,留意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变化。
果然,在他们进行这种无厘头互动时,地面的轻微震动又出现了几次,仿佛那个无形的观察者也被这人类古怪的游戏所吸引,或是被他们的喧闹所扰动。
夜深了,火塘里的竹片渐渐燃尽,温度开始下降。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尴尬。
“睡了,”阿宁言简意赅,率先躺在了铺着干草的竹床上。
黑瞎子极其自然地蹭了过去,像之前一样,手脚并用地挤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嘴里还振振有词:“保暖!这是最科学的生存策略!”
这一次,阿宁没有推开他,甚至连僵硬都少了许多。
她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都能更舒适一些,然后伸出手臂,环住了怀里这具属于“自己”、却承载着黑瞎子灵魂的身体。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两人在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中,对抗着漫漫长夜的寒冷与未知。
这种相依为命,无关风月,只为生存,在这极端诡异的环境下,竟也生出一种扭曲而坚实的羁绊。
在冰雪覆盖的竹屋里,黑瞎子和阿宁逐渐将这种被迫的“囚禁”生活过出了一种奇特的节奏。
除了必要的生存活动,黑瞎子那无穷无尽的创造力(或者说,折腾能力)得到了充分发挥。
他用竹子做了简陋的棋盘和棋子,教阿宁下一种他自己编的、规则漏洞百出但意外有趣的“瞎子棋”。
他用雪水调和了某种植物的汁液,在竹片上画上滑稽的画像,美其名曰“记录我们史前文明的开端”。
他甚至试图教阿宁用竹子削口哨,结果吹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引得阿宁忍无可忍地夺过来扔进了火塘。
而那个无形的“观察者”,或者说,这个“世界”本身,似乎对他们这种充满烟火气的互动越来越感兴趣。
起初,地面的晃动只是在他们进行特别吵闹或者看似无意义的游戏时,作为一种模糊的回应出现。
但渐渐地,这种回应变得更加频繁和……富有“情绪”。
有一天,黑瞎子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编造的、关于竹片棋子里“将军”的离奇身世时,地面突然不是晃动,而是像被人轻轻跺脚般,短促而有力地“咚”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胡诌。
两人同时一愣。
黑瞎子眨眨眼,试探着停下讲述。
地面恢复了平静。
他再开口,刚说了两句,那“咚”的声音又来了,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意味。
“嘿!”黑瞎子乐了,对着空气说道,“您老还听上瘾了?嫌我讲得慢?”
这一次,没有“咚”,但一股微妙的、类似“期待”的感觉,如同涟漪般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阿宁一直冷静地观察着,她低声道:“它好像……不仅仅是在观察。它想参与,或者至少,想引导我们进行它感兴趣的‘娱乐’。”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有些愕然。
他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冰冷的囚笼,而是一个拥有某种意识、会感到“无聊”甚至“好奇”的庞大存在。
又一天,阿宁在屋外练习飞刀,将匕首精准地投掷在远处一棵被积雪覆盖的枯树干上,发出“夺夺夺”的闷响。
她注意到,每次匕首命中目标时,周围的积雪会极其轻微地、同步地震颤一下,仿佛在无声地鼓掌。
而当她停下来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类似“失落”的情绪波动隐隐传来。
黑瞎子摸着下巴,得出结论:“老板,我看出来了,这位‘房东’脾气不错,就是有点……孩子心性。喜欢看热闹,喜欢听故事,还喜欢看人耍把式。咱们要是不‘表演’了,它还有点小情绪。”
他眼珠一转,又冒出一个主意。他拉着阿宁,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格子。
“来来来,老板,跳房子!童年的回忆!我赌它没见过这个!”他兴致勃勃地怂恿道。
阿宁看着那巨大的格子,又看了看自己(黑瞎子)这高大的身躯,嘴角微微抽搐。
但在黑瞎子期待(以及脚下大地隐隐传来的、好奇的“注视”)下,她还是僵硬地、以一种极其不符合黑瞎子平时形象的笨拙姿态,单脚跳进了第一个格子。
就在她跳进去的瞬间,他们清晰地感觉到,整个空间似乎都“亮”了一下,并非视觉上的光亮,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愉悦”感,如同无声的欢笑。
天空那一直若隐若现的红光,也仿佛愉快地闪烁了几下。
被困在这奇异冰雪世界的两人,在求生之余,莫名地肩负起了“取悦”这片天地的“重任”。
他们的“游戏生涯”,在温馨、有趣之外,又多了一层与未知存在进行微妙互动的奇异色彩。
而那个“它”,似乎也在这场互动中,变得越来越“活泼”,越来越“着急”地想参与到他们的游戏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