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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我们不是死对头吗?!

宿舍门被劳埃德摔上的巨响,如同沉重的铁闸落下,将爱德华彻底禁锢在一片死寂的绝望里。空气凝滞,弥漫着消毒药水微苦的凉意和他自己身上尚未散尽的、病弱气息的温热。后背鞭伤在刚才剧烈的情绪挣扎下,仿佛重新被撕裂开来,一阵阵尖锐的灼痛沿着脊椎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血肉模糊的区域,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再次浸透了额发,顺着苍白的鬓角滑下,冰凉刺骨。

爱丽丝……被塔伦抱着在雨里狂奔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父亲那双冰冷、充斥着暴怒和憎恶的眼睛,瞬间重叠在爱丽丝那张纯净、带着怯意的脸上。巨大的恐惧攫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劳埃德的威胁言犹在耳,像冰冷的铁链缠绕着他的脖颈。他必须保护爱丽丝,必须!哪怕代价是……将自己更深地钉死在劳埃德·海托普的阴影之下。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冷,艰难地够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杯壁残留的冷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却无法浇灭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他机械地吞下了劳埃德留下的药片,苦涩的味道在舌根弥漫开来。保护爱丽丝的承诺,此刻成了勒紧他灵魂的又一道绞索,将他牢牢捆绑在屈辱的柱子上。

时间在死寂和疼痛中缓慢爬行。窗外的阳光逐渐西斜,从刺眼的白炽变为一片暗沉的橘红,最后彻底被深沉的靛蓝吞没。宿舍里没有开灯,浓重的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他瘦削的身体吞噬。后背的伤口在黑暗的掩护下,疼痛似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不再是单纯的锐痛,而是混杂着一种沉闷的、不断跳动的灼热感,仿佛皮肉之下有微小的炭火在持续燃烧,烘烤着溃烂的边缘。

爱德华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身体因为高烧褪去后的虚弱和伤口的折磨而无法抑制地颤抖。冷汗湿透了单薄的衬衫,紧紧黏在皮肤上,又冷又黏腻。每一次试图调整姿势,试图避开那最痛的压迫点,都引来一阵尖锐的抽气。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用这种自虐般的痛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敢沉入那可能再次泄露秘密的昏睡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个小时。宿舍的门锁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被小心地拧开。一道走廊昏黄的光线无声地切了进来,短暂地照亮了门框,随即又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劳埃德回来了。

他动作很轻,几乎是无声地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浓重的黑暗重新笼罩。他没有立刻开灯,只是站在门口,似乎在适应室内的黑暗,又似乎在分辨床上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轮廓。空气里,那股清冷的鸢尾香被浓重的汗味、血腥气和一种……伤口溃烂特有的、隐隐的腥甜气息所掩盖。

劳埃德皱紧了眉,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异味。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黑暗中,他只能看到爱德华蜷缩的轮廓和微微起伏的、带着痛苦节奏的肩背线条。

“喂,”劳埃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刻意压低了,“死了没?”

没有回应。只有爱德华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劳埃德的心沉了一下。他不再犹豫,伸手“啪”地一声按亮了床头灯。

柔和的光晕瞬间驱散了床头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爱德华此刻的模样。他侧身蜷缩着,淡蓝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汗湿的枕头上,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嘴唇干裂起皮,失去了所有血色。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后背——那件白色的衬衫肩胛骨下方,一大片深褐色、近乎发黑的血污和脓液浸透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边缘甚至能看到黄绿色的渗出物。浓重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的异味扑面而来。

劳埃德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昨晚亲手处理过那片伤口,虽然惨烈,但绝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显然是感染了,而且正在快速恶化!

“操!”劳埃德低骂一声,所有的烦躁、别扭和刻意维持的疏离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危机感取代。他猛地俯身,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伸手就去掀爱德华身上那床薄薄的被子。“起来!伤口烂了!”

被子被掀开,那股腐败的气味更加浓烈。爱德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突然的光线还是被触碰的惊悸。他像是从噩梦中被强行拖拽出来,天蓝色的眼眸猛地睁开,里面充满了惊惶、痛苦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巨大抗拒。

“别……别碰我……”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生理性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本能地试图蜷缩得更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抗拒劳埃德的靠近,“滚开……海托普……”

“闭嘴!”劳埃德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他的抗拒和那点可怜的尊严。感染恶化到这个程度,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他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容置喙的怒火和一种更深的焦灼,动作粗暴而直接,一只手用力按住爱德华因疼痛而微微痉挛的肩膀,防止他乱动牵扯伤口,另一只手则抓住爱德华后背那件被脓血浸透、几乎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的衬衫下摆。

“嘶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料撕裂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劳埃德用蛮力,硬生生将那黏连的衬衫从伤口上撕扯了下来!

“呃啊——!!!”

爱德华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弹起,又因剧痛和脱力重重砸回床铺!后背那片地狱瞬间被彻底暴露在空气和灯光下——原本深可见骨的鞭痕边缘红肿溃烂,翻卷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黄白色,脓液和暗红色的血水混合着不断渗出,甚至能看到底下隐隐的筋膜组织。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大片的暗红色,肿胀发亮,炎症显然已向四周扩散!剧烈的疼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同时捅进他的身体,疯狂搅动,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识。眼前彻底被黑暗和闪烁的金星淹没,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他只能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痉挛着。

劳埃德也被眼前的惨状震住了。饶是他见过塔伦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创伤,眼前这因感染而迅速恶化的鞭伤景象,依旧让他心头一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个该死的老混蛋!下手如此狠毒,简直是要儿子的命!他不敢再耽搁,立刻转身冲向自己的储物柜,粗暴地翻出医药箱,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消毒药水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劳埃德拿着镊子夹起大团浸透冰冷生理盐水的纱布,动作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试图再次软化伤口边缘的黏连和清理脓血。然而,每一次镊尖或纱布接触到那片溃烂翻卷的组织,都引发爱德华一阵无法控制的、剧烈的抽搐和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痛哼。他紧闭着眼,长睫被泪水完全濡湿,黏成一簇簇,天蓝色的眼眸即使紧闭着,也能看到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剧烈地颤动。冷汗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和脖颈,淡蓝色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脆弱得像一件随时会彻底碎裂的琉璃器皿。

“忍着点!”劳埃德额角也渗出了汗珠,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更缓。清理溃烂的脓腔是最艰难的部分,恶臭的气味令人作呕,翻卷的皮肉下是更深的组织损伤。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镊子小心地探入,夹出坏死的组织碎片,再用新的盐水纱布蘸洗。每一次深入,爱德华的身体都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混乱的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沉沉浮浮。爱德华感觉自己正被拖拽着,坠向一个冰冷黑暗、充满鞭影和父亲暴怒吼声的深渊。后背的灼痛是唯一的真实,每一次触碰都像在将他凌迟。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昨夜高烧的混沌,那股清冷的鸢尾香……那双带着烟草气息的、微凉的手……还有那句绝望的、泄露了所有秘密的呓语……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比后背的伤口更让他痛不欲生。

“脏……”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如同梦魇中的悲鸣,断断续续地从爱德华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自我厌弃,“……好脏……别碰……求求你……” 他无意识地摇着头,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汹涌滑落,没入淡蓝色的发丝和汗湿的枕头,“……父亲……说得对……我脏……”

这破碎的、自我否定的低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劳埃德的心口!他正在清理伤口的手猛地一顿!金色的眼眸倏地抬起,锐利地钉在爱德华那张布满泪痕、写满痛苦和自我厌弃的脸上。阿尔弗雷德·塞西莉娅!又是那个该死的老混蛋!他用鞭子,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自己的儿子打成了这副模样,逼得他连自己的身体都觉得“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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