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埃德深吸一口气,混乱的思绪被塔拉冷静的分析暂时拉回现实。对,必须找到那两个惹祸精!他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一丝属于海托普长子的锐利和行动力:“我去找。塔伦常去的几个据点我大概有数。”
“小心点。”塔拉叮嘱了一句,看着劳埃德匆匆离去的背影,异瞳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她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加密信息,发送给一个没有保存名字的号码:【风暴眼已形成。目标A(金丝雀)与目标C(火花)绑定。执行预案‘迷雾’。】 发送成功后,她删除了记录,脸上恢复了学生会会长应有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宿舍内,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爱德华再次从昏沉中醒来时,窗外已是正午。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刺眼的光带。后背的剧痛依旧存在,但似乎被药物压制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高烧彻底退了,只剩下虚脱般的乏力和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和今晨的噩梦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父亲的鞭打、日记的暴露、劳埃德的窥探、那绝望的呓语和被当众复述的羞耻……巨大的痛苦和屈辱感几乎要将他再次撕裂!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醒了就把药吃了。”
爱德华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
劳埃德·海托普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没有坐在床边,而是远远地靠在他自己的书桌旁,双臂环抱,橙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手里拿着爱德华的玻璃杯和一个药瓶,金色的眼眸正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没有了清晨那种刻意的恶劣,却也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沉沉的、审视般的疏离。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听到了什么?他又想干什么?无数个问题在爱德华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带来更深的恐惧和戒备。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远离这个危险源,但身体的虚弱让他只能徒劳地动了动。
“别乱动。”劳埃德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他拿着杯子和药片走了过来,在床边停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将药片和温水放在床头柜上。“退烧消炎的。不想伤口烂掉或者脑子烧坏,就自己吃了。”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爱德华警惕地盯着他,又看了看药片,没有动。他无法信任劳埃德·海托普递过来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在自己如此脆弱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
劳埃德看着他戒备的眼神,心底那股烦躁感又升腾起来。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语气更加恶劣:“放心,毒不死你。塞西莉娅少爷的命金贵着呢,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更加深沉的、如同寒冰般的锐利,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还有,管好你妹妹。让她离塔伦那个小疯子远点。昨天仓库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巴恩斯利那条老獾正红着眼睛到处嗅呢。要是让他知道爱丽丝·塞西莉娅也参与其中,甚至……被塔伦抱着在雨里狂奔……”他故意停顿,欣赏着爱德华骤然变得惊恐万分的脸色,“你觉得,你那位亲爱的父亲大人,会怎么‘管教’他另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儿?嗯?”
爱丽丝?!仓库?!被塔伦抱着跑?!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狠狠砸在爱德华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天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最深切的恐惧!妹妹……他唯一想要守护的、纯净如天使般的妹妹……竟然也被卷入了海托普家的漩涡?!还被劳埃德知道了?!
“你……你说什么?!”爱德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他挣扎着想抓住劳埃德的衣襟质问,却再次牵扯到伤口,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能无力地靠在床头,急促地喘息着,眼神如同受惊的鹿,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不……不可能!爱丽丝她……她不会……”
“监控录像拍得清清楚楚。”劳埃德冷冷地打断他,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现实,“金头发,蓝眼睛,被塔伦抱着冲进雨里。你觉得,除了爱丽丝·塞西莉娅,还有谁?”
最后一丝侥幸被无情击碎。爱德华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是他……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和劳埃德之间这该死的、肮脏的纠葛,爱丽丝怎么会认识塔伦?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怎么会陷入这样的险境?!如果父亲知道了……如果父亲像对待他一样对待爱丽丝……
“不……不要……”爱德华无意识地摇着头,天蓝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不再是昨夜高烧时的无助,而是清醒状态下的、极致的恐惧和崩溃,“不要告诉我父亲……求求你……劳埃德……不要……”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卑微的祈求,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看着爱德华彻底崩溃、抛弃所有骄傲向他哀求的样子,劳埃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他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是一种更加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憋闷。他烦躁地别开脸,不去看那双盛满泪水、充满哀求的天蓝色眼睛。
“录像现在在塔拉手里压着。”劳埃德的声音依旧冰冷生硬,像是在陈述一个交易,“暂时不会到巴恩斯利或者你父亲那里。前提是,”他转回头,金色的眼眸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爱德华,“你和你妹妹都给我安分点!离海托普家的人远点!特别是塔伦!否则……”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爱德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点着头,泪水终于滑落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我会的……我会管好爱丽丝……求你……别……”他已经语无伦次,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哀求。
看着他这副样子,劳埃德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爱德华那张布满泪痕、写满脆弱和恐惧的脸,大步走向门口。
“把药吃了。”他丢下最后一句硬邦邦的话,拉开宿舍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用力将门甩上。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宿舍里回荡,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
爱德华独自一人僵在床头,后背的剧痛似乎已经麻木。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片和水杯,机械地将药吞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一片冰冷的绝望荒原。
保护爱丽丝的承诺,成了束缚他灵魂的又一道枷锁,将他更深地钉在了劳埃德·海托普的阴影之下。而那本深蓝色的日记,如同一个被封印的潘多拉魔盒,里面翻腾着连他自己都恐惧的、指向那个恶魔的隐秘渴望,在这绝望的寂静中,无声地、持续地灼烧着他仅存的尊严。
窗外的阳光明媚,却丝毫照不进这间冰冷而绝望的宿舍。一场以爱为名的风暴,才刚刚在平静的表象下,酝酿起更致命的漩涡。塔伦和爱丽丝的踪迹尚未明朗,爱德华与劳埃德之间扭曲的纽带,在威胁与秘密的重压下,变得更加紧绷而危险。圣·阿格尼斯学院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等待着下一个爆发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