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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我们不是死对头吗?!

圣·阿格尼斯学院,学生会会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的风格与塔伦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秘密仓库截然不同。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和古老建筑的尖顶。室内以深胡桃木和冷灰色为主调,巨大的书架占据了整面墙,上面整齐排列着厚重的典籍、学术期刊和用标签分类得清清楚楚的文件盒。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纸张和一种淡淡的、冷冽的雪松香氛的味道。一切都显得高效、冷静、秩序井然。

塔拉·海托普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她有着与塔伦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同样耀眼的橙色长发,但不同于塔伦总是随意扎起或披散的张扬,她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编成一条利落的法式发辫,服帖地垂在脑后。那双眼睛——左眼是如同森林幽潭般的深绿色,右眼则是如同熔金般的亮橙色——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面前高倍显微镜下的载玻片。她穿着剪裁合体的学院制服,外面套着实验室的白大褂,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银色学生会会长徽章。她的神情平静无波,动作精准而稳定,操控着精密的仪器,记录着数据,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而略带疏离的强大气场。

如果说塔伦是燃烧的火焰,那么塔拉就是深沉的寒冰——至少表面如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塔拉头也没抬,声音清冷平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效率感。

门开了,巴恩斯利主任站在门口,他的脸色比昨天追捕塔伦时更加难看,新假发似乎都因为愤怒而显得不那么服帖。他身后跟着一脸忐忑的后勤主管。

“海托普会长,”巴恩斯利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尽量保持着体面,“关于昨天傍晚……后厨旧仓库发生的严重‘化学污染’事件,我们需要学生会,特别是风纪委员会,提供协助调查。”

塔拉终于从显微镜前抬起头,异瞳平静地转向门口,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请说,巴恩斯利主任。”她示意两人进来。

“污染?”后勤主管忍不住插嘴,声音带着后怕,“海托普会长,那简直是灾难!色彩极其诡异的烟雾,刺激性气味!我们清理了大半夜!通风管道里还残留着难以清除的荧光物质!初步判断是某种……生物活性极强的孢子类物质引发的剧烈排气反应!”

巴恩斯利主任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肇事者毫无疑问是塔伦·海托普!目击者看到了她标志性的橙色头发!而且有人抱着她逃走了!只是当时烟雾弥漫,无法确认她抱着的是谁!”他重重地强调,“性质极其恶劣!严重违反校规!必须严惩!我们需要调取仓库附近所有的监控记录!”

塔拉静静地听着,异瞳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的冷光。小疯子又搞出大动静了。抱着人逃跑?这倒是新鲜。她不动声色地拿起内线电话:“风纪委员长,请立刻将昨天下午四点至六点,后厨区域及周边所有有效监控录像备份,送到我办公室。加密等级B。”

挂断电话,塔拉看向巴恩斯利主任,语气依旧公事公办:“主任放心,学生会会全力配合调查。一旦确认肇事者身份,将严格按照校规处理。”她顿了一下,异瞳扫过后勤主管,“关于污染残留物的清理和成分分析报告,也请尽快提交一份给学生会备案。”

巴恩斯利主任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脸色稍霁,但依旧带着余怒离开了。后勤主管也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塔拉靠回椅背,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左眼的深绿如同深潭般沉静,右眼的熔金却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塔伦抱着人跑了?那个被抱着的会是谁?能让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在那种情况下还想着掩护的……塔拉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爱丽丝·塞西莉娅。

那个金发蓝眼、总是安静得像只小白兔、却会跟在塔伦身后溜进废弃仓库的塞西莉娅家小姐。

一丝极淡的、玩味的弧度在塔拉唇角稍纵即逝。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学院僻静的回廊一角。

劳埃德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辛辣的烟雾被深深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试图驱散脑海中那张苍白脆弱、布满泪痕的脸和那句魔咒般的呓语。然而,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效果微乎其微,混乱的心绪如同纠缠的藤蔓,越收越紧。

“劳埃德?”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劳埃德猛地回神,掐灭了烟蒂,转过身。塔拉正站在几步开外,橙色长发一丝不苟,异瞳平静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塔拉?你怎么在这儿?”劳埃德迅速调整表情,试图挂上惯常的慵懒笑容,但眉宇间残留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没能完全掩饰住。

塔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异样。她没多问,只是将手中的平板递了过去,屏幕亮着,上面是几段经过处理的监控录像片段,时间标记正是昨天傍晚。

“后厨仓库事件的初步监控调阅。”塔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实验数据,“如巴恩斯利所说,烟雾弥漫,核心区域的摄像头基本失效。但外围的捕捉到了关键画面。”

劳埃德疑惑地接过平板,目光落在屏幕上。

第一段录像:仓库那扇通往学院后巷的小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兜帽的纤细身影被一个异常活跃的橙色身影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紧紧抱在怀里!那耀眼的橙色长发即使在模糊的监控画面中也极具辨识度——正是塔伦!

第二段录像:塔伦抱着怀里的人,像一颗燃烧的橙色炮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灰蒙蒙的冰冷雨幕中!她的动作迅猛而决绝,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外套。被她抱在怀里的人,脸深深埋在塔伦的肩颈处,金色的发丝从兜帽的边缘散落出来几缕,在昏暗的光线下和倾盆的雨水中,如同流淌的熔金!

第三段录像:塔伦抱着人,在湿滑的后巷石板路上狂奔,速度惊人。她怀里的身影似乎因为颠簸和紧张,微微抬了一下头,露出了小半张侧脸——虽然极其模糊,但那白皙的皮肤轮廓,以及那双在惊惶中依旧亮得惊人的湛蓝色眼眸,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瞬间刺痛了劳埃德的神经!

爱丽丝·塞西莉娅!

劳埃德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塔拉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像投下了一块巨石:“巴恩斯利他们被烟雾阻挡,没看清。但这个人……我想我们都不会认错。爱德华·塞西莉娅的妹妹,爱丽丝。”

劳埃德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混乱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具爆炸性的信息搅得更加翻腾!塔伦抱着爱丽丝跑了!在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爱丽丝不仅参与了塔伦的“蘑菇孢子煎饼果子实验”,还被卷入了这场大逃亡!如果这个画面被巴恩斯利或者……塞西莉娅家那个老混蛋看到……

他几乎能想象出爱德华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那本日记里反复涂写的名字,昨夜高烧时的呓语,还有今早那崩溃的眼神……如果再加上他妹妹也被卷入这场“海托普式混乱”的铁证……

“老獾那边暂时还没拿到这段清晰的远端录像,”塔拉的声音打断了劳埃德的思绪,她拿回平板,操作了几下,屏幕暗了下去,“备份我已经做了加密处理。学生会这边,我会暂时压住。”

劳埃德猛地抬头看向塔拉,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塔拉,他这位向来以冷静公正著称的学生会会长妹妹,竟然在包庇塔伦?甚至……间接包庇了爱丽丝?

塔拉迎着他的目光,异瞳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左眼的深绿如同幽静的寒潭,右眼的熔金却跳跃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海托普家族血脉深处的叛逆火焰。“塔伦是我们的小疯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爱丽丝……是她的朋友。而且,”她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劳埃德,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我不认为爱德华·塞西莉娅现在有能力处理任何额外的刺激。”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劳埃德内心最混乱、最不愿面对的那个角落。爱德华……那个被他间接逼到崩溃边缘的冰棍儿……

“你……”劳埃德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知道爱德华……”

塔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劳埃德略显疲惫的脸和皱巴巴的衣领,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属于他的清冷香气。“直觉。”她淡淡地说,随即转移了话题,“当务之急是找到塔伦和爱丽丝,确保她们安全,并且……让她们在巴恩斯利或者塞西莉娅家采取行动前,想好一个足够合理的、撇清爱丽丝关系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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