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塔伦抱着爱丽丝，步伐稳健地穿过后台略显拥挤的通道。爱丽丝轻盈得不可思议，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一捧珍贵的月光，而非一个活生生的少女。宝石蓝色的纱裙裙摆随着塔伦的步伐轻轻晃动，蹭在她的手臂上，带来冰凉丝滑的触感。

周围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灼热，夹杂着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塔伦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怀里这个仿佛被施了石化咒的女孩身上。

爱丽丝的脸颊紧贴着塔伦白色衬衫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略显单薄却蕴含着不容小觑力量的肩膀线条，以及……透过布料传来的、属于塔伦的、比常人略高的体温。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松香、阳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或实验试剂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独特气息。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全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她晕晕乎乎。长这么大，除了哥哥爱德华和父亲，她从未与异性……不，甚至是同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堪称惊世骇俗的接触。塔伦·海托普的行为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完全无视任何社交常理。

“塔……塔伦同学……”爱丽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请……请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塔伦低下头，橙绿异瞳在后台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戏谑而明亮的光彩，嘴角勾着一贯的、略带嚣张的弧度：“怎么？怕我抱不稳，把尊贵的塞西莉娅小姐摔了？”她故意颠了一下手臂，惊得爱丽丝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看来不是。”塔伦满意地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放心，摔不了你。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走回更衣室？万一扭伤脚，‘老獾’怕不是要给我再加三千字检讨。我这是为了避免后续麻烦，效率最大化。”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刚才那个当众把人抱起来的举动是多么的深思熟虑和体贴入微。

爱丽丝无言以对，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只能把发烫的脸更深地埋进塔伦的肩窝，逃避周遭那些震惊、好奇、甚至带着点羡慕的目光。这个怀抱……意外的并不让人讨厌，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这个认知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很快，塔伦抱着她来到了专属更衣室门口——这是学校为参与重要表演的塞西莉娅兄妹单独准备的房间。她用脚踢开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更衣室里很安静，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将空间渲染得温馨而私密。空气中残留着爱丽丝常用的那款带着淡淡花香的护肤品味道。

塔伦小心地将爱丽丝放在铺着软垫的长凳上，动作比起刚才的鲁莽，显得轻柔了许多。

爱丽丝的双脚终于接触到了实地，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不适感立刻传来，让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经过刚才的演出和紧张，脚踝确实有些酸软。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塔伦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爱丽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塔伦同学？！”

“别动。”塔伦头也没抬，语气自然得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伸出手，动作略显生硬却异常精准地握住了爱丽丝纤细的脚踝。

爱丽丝浑身一僵，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被触碰的脚踝处窜遍全身。塔伦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常年触碰琴弦和实验器械形成的薄茧，摩擦在细腻的皮肤上，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战栗的触感。

塔伦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复杂的银色高跟鞋绊扣上。她歪着头，橙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研究实验室里拆卸精密仪器时的专注光芒。“这玩意儿怎么弄的……”她低声咕哝了一句，手指灵活地摸索着。

爱丽丝屏住呼吸，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塔伦。橙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灯光在她发丝上跳跃，如同燃烧的火焰。她专注的神情冲淡了平日里的乖张不羁，竟透出一种别样的……认真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咔哒”一声轻响，绊扣被解开了。

塔伦小心翼翼地脱下了那只高跟鞋，露出爱丽丝穿着透明丝袜的、白皙秀气的脚。她的动作算不上多么优雅娴熟，甚至有点笨拙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她。然后她又如法炮制，脱下了另一只。

两只银色的、闪着细碎光芒的高跟鞋被塔伦随手放在一边。她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看向爱丽丝，脸上带着完成一项任务后的得意笑容，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好了。怎么样，‘公主殿下’，脚没事吧？”

爱丽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悸动不已。她看着塔伦仰起的脸，那双异色瞳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清晰地映出她自己此刻怔忪失措的模样。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腾，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没……没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谢谢你，塔伦。”

塔伦咧嘴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意思。”她环顾了一下更衣室，目光落在挂着的几套备用礼服和常服上，“你需要换衣服吗？需要的话我出去等你。”

“不，不用了！”爱丽丝连忙摇头，她现在急需一个人待着冷静一下，“我……我自己可以。”

“行。”塔伦点点头，很是干脆。她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爱丽丝一眼，眼神里带着她特有的、直白而热烈的笑意，“对了，爱丽丝，你今天拉得真不错。还有……这裙子，挺配你的。”

说完，她也不等爱丽丝回应，便拉开门走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更衣室里恢复了寂静。爱丽丝独自坐在长凳上，低头看着自己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踝处似乎还残留着塔伦手指的温度和触感。空气中，那股属于塔伦的、混合着松香和阳光实验品的独特气息，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

她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依旧发烫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一种全新的、让她不知所措的悸动。

门外，塔伦背靠着更衣室的门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抬手揉了揉自己同样有些发烫的耳朵，橙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恼和困惑。

“啧……麻烦。”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甩了甩头，试图把刚才指尖那细腻温软的触感和那双小鹿般惊慌又清澈的蓝色眼眸从脑海里甩出去。她迈开步子，打算去找点别的什么刺激来冲淡这诡异的感觉，比如去嘲笑一下她那对恐怕还在后台某个角落“纠缠不清”的兄姐。

……

与此同时劳埃德和爱德华两人又在隔间里温存了片刻，主要是劳埃德抱着爱德华，时不时低头啄吻他的发顶、额头，或是故意用下巴蹭他细腻的颈侧，惹得爱德华轻声抗议，却又无可奈何地纵容。这种亲密对于爱德华来说陌生而令人心悸，却也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该出去了。”爱德华小声提醒，外面的人声似乎小了些，但依旧存在。他担心被人发现。

劳埃德啧了一声，显然不太情愿离开这个独处的空间，但他也知道爱德华的顾虑。“怕什么。”话虽如此，他还是松开了手臂。

爱德华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衬衫和头发，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潮。劳埃德看着他，忽然伸手，拉住了他松开的领带。

爱德华微微一僵，以为他又要做什么。

却见劳埃德只是低下头，手指灵活地动作起来，将他那条原本系得一丝不苟、此刻却有些松垮的领带重新拆开，然后以一种熟练而优雅的手法，快速而准确地打上了一个漂亮标准的温莎结。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与他平日痞气截然不同的专注和……体贴？

爱德华愣住了，低头看着胸前那个比他自己系的还要完美工整的领结，一时间有些失神。他从未想过，劳埃德·海托普，这个能把校规犯个遍、看起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人，竟然会……擅长打领带？而且还这么……仔细地帮他？

“看什么看？”劳埃德打好领结，顺手帮他理了理衬衫领子，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戏谑，“被哥帅到了？不用太感动，毕竟以后……”他故意拖长了调子，金色的眼睛里闪着恶劣又迷人的光，“……说不定经常需要帮你‘整理’。”

爱德华的脸又红了，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但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甜。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准备推开隔间的门。

“等等。”劳埃德拉住他，自己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附近似乎没什么人，才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用身体挡着，示意爱德华出来。

这种下意识的保护姿态，让爱德华的心弦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两人前一后走出杂物间，尽量自然地融入后台逐渐散去的人群中。爱丽丝已经换回了常服，正和几个朋友说话，看到爱德华出来，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爱德华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塔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嘴里叼着根pocky，凑到劳埃德身边，橙绿色的眼睛在哥哥和爱德华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欠揍的笑容：“哟，‘锯木头’的二位，聊完了？聊得挺‘深入’啊？”

劳埃德直接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闭嘴，小疯子。情书处理完了？”

塔伦的表情瞬间垮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咔嚓一声咬断了嘴里的pocky：“要你管！”

这时，学生会的人开始组织参与者们合影留念。人群被聚拢起来，爱德华和爱丽丝作为主角自然被安排在了中间位置。劳埃德和塔伦作为参与者，也站在了稍靠边的位置。

摄影师指挥着大家调整位置：“那位橙色头发的同学，对，海托普同学，请再往中间靠一点……对，挨着塞西莉娅同学……”

塔伦被指挥着，有些不情愿地往中间挪了挪，正好站到了爱丽丝的侧后方。爱丽丝似乎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属于塔伦的独特气息，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耳根悄悄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