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埃德反手紧紧握住爱德华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来,似乎想抓住他的肩膀,但又怕碰到他背后的伤,最终只能有些粗暴地捧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
“不知道该怎么办?”劳埃德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那就告诉我!相信我!而不是他妈一个人躲起来!爱德华,我不是你老子,我不会因为你的反抗就否定你的一切!我要的是你!是你这个人!不是那个只会听话的塞西莉娅傀儡!”
他的话语如同最猛烈的撞击,狠狠撞开了爱德华一直以来紧闭的心扉。那些被压抑的、不被允许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
爱德华看着近在咫尺的劳埃德,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和坚定,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冰蓝色的眼眸中迅速积聚起水汽,凝聚成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他哭了。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流泪,那副隐忍又脆弱的样子,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击溃劳埃德的防线。
劳埃德瞬间慌了手脚,所有的暴躁和质问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笨拙的心疼。“喂……冰棍儿……你……你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用拇指去擦爱德华的眼泪,那滚烫的泪珠灼烧着他的指尖,也灼烧着他的心,“我……我不是凶你……我就是……就是快急疯了……”
爱德华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泪水流得更凶。他微微低下头,额头抵在劳埃德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受伤的幼兽。
劳埃德僵硬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背后的伤,将他整个人环抱住。他感受着怀里人细微的颤抖和冰凉的体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疼得无以复加。
“好了……没事了……”劳埃德放低了声音,用一种他自己都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笨拙地安抚着,“我在这儿呢……没人能再关着你了……大不了老子再去跟你爹打一架……”
爱德华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不要……打架……”
“那你就别哭了。”劳埃德叹了口气,下巴轻轻蹭着爱德华柔软的发顶,“看得我心里难受。”
爱德华渐渐止住了眼泪,但依旧靠在劳埃德怀里,没有离开。这个怀抱温暖、有力,带着劳埃德特有的、霸道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是他这几天在冰冷囚笼里最渴望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在安静的走廊拐角相拥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仿佛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暂时隔绝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爱德华才轻轻动了动,抬起头。他的眼睛还红着,脸颊上带着泪痕,但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塔伦的事……父亲很生气,但也……很震惊。”爱德华轻声说道,开始解释这几天的情况,“他没想到海托普家会……这样保护爱丽丝。这让他……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虽然他还是不赞同我们……但至少,因为这件事,他对海托普家的观感有所改变。所以今天……他允许我跟着爱丽丝一起来医院了。”
劳埃德哼了一声,语气依旧有些不爽,但比起刚才已经缓和了许多:“算他还有点良心。不过一码归一码,他关你禁闭收你手机这事,没完。”
爱德华看着他这副护短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塔伦……她真的没事了吗?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劳埃德言简意赅,但眼神里还是掠过一丝后怕,“胳膊保住了,以后康复得好应该不影响活动。就是遭了大罪。那小疯子……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关键时刻倒是够狠。”他想起爱丽丝描述的塔伦割断头发反击的画面,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爱德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谢谢。”
劳埃德挑眉:“谢什么?谢我没跟你爹动手?”
爱德华轻轻摇头,天蓝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谢谢……塔伦救了爱丽丝。”
劳埃德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残余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凑近爱德华,压低声音:“光嘴上说谢谢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
爱德华的脸瞬间红了,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劳埃德圈在怀里无处可退。“你……这里是医院……”他小声抗议,眼神慌乱地瞟向四周。
“医院怎么了?”劳埃德笑得更加恶劣,金色的眼睛里闪着光,“又没人看见。”他说着,飞快地低下头,在爱德华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爱德华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窜过。他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像是熟透的樱桃。
劳埃德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心情大好,忍不住又在他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稍微放开他,但手臂依旧揽着他的腰。
“行了,不逗你了。再说下去,某只冰棍儿要化掉了。”劳埃德低笑着,用指腹擦过爱德华湿润的眼角,“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再敢玩消失,我就不是亲一下这么简单了。”
爱德华红着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因为刚才的哭泣和亲吻而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一种崭新的、更加亲密和默契的感觉在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病房方向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是爱丽丝回来了。
劳埃德和爱德华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开了些许距离,但劳埃德的手依旧自然地搭在爱德华的后腰上,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和他一起往回走。
回到病房门口,他们看到爱丽丝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塔伦床边的椅子上,小心地削着一个苹果。塔伦则侧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爱丽丝,橙绿异瞳里闪烁着一种异常柔软的光芒。
看到爱德华和劳埃德进来,爱丽丝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依旧带着些苍白的笑容:“哥哥,海托普同学,你们回来了。”
塔伦则撇撇嘴,语气带着点抱怨:“啧,你们俩还真会挑时候,我刚想让小公主喂我吃苹果呢。”
劳埃德嗤笑:“断的是胳膊不是手,自己吃!”
爱德华看着妹妹和塔伦之间那自然流露的亲近,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隐隐的祝福。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无法阻挡了。
爱丽丝被塔伦说得脸颊微红,小声说:“没关系的,塔伦同学不方便,我帮你……”
她的话音未落,塔伦忽然眨了眨眼,趁着爱丽丝低头看她的时候,飞快地凑过去,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爱丽丝整个人瞬间僵住,手里的水果刀和苹果差点掉下去,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爆红,像要滴出血来,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塔伦亲完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得寸进尺地用自己没受伤的那边脸颊,亲昵地蹭了蹭爱丽丝滚烫的脸蛋,感受着那份细腻温软的触感,嘴角勾着满足又略带狡黠的笑容,声音因为贴近而显得格外低沉暧昧:“嗯……还是小公主的脸蛋最软最香……比止痛药好用多了……”
爱丽丝彻底石化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头顶几乎要冒烟。
站在门口的爱德华:“!!!”
劳埃德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对着自家妹妹投去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爱德华看着妹妹被“非礼”,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劳埃德一把拉住了手腕。
“喂,冰棍儿,”劳埃德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小孩子的事,大人少掺和。你看爱丽丝像是讨厌的样子吗?”
爱德华定睛一看,果然,爱丽丝虽然羞得快要晕过去,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但却并没有推开塔伦,甚至……那双蓝眼睛里除了羞涩,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甜意?
爱德华瞬间哑然。他再次意识到,妹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情感和选择。而他作为哥哥,或许更应该做的,是守护,而不是干涉。
塔伦蹭够了,才心满意足地退开一点点,看着爱丽丝那副羞愤欲绝的可爱模样,橙绿异瞳里的笑意更深了,她故意舔了舔嘴唇,坏笑道:“啧,苹果味儿的,甜。”
爱丽丝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类似呜咽的声音,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手里的苹果都快被她捏碎了,耳根红得透彻。
“塔……塔伦同学!你……你……”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把削好的苹果塞到塔伦手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自己吃!”说完,立刻站起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躲到了刚走进来的爱德华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再也不肯露脸。
塔伦拿着那个被塞过来的苹果,得意地咬了一口,对着爱丽丝躲藏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嗯……小公主削的苹果……格外甜……”
劳埃德看着这一幕,笑得肩膀直抖。爱德华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受着身后妹妹抓着他衣服的、微微发抖的手,心情复杂难言,但最终,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塔伦这个突如其来的偷亲和蹭脸,变得微妙而暧昧起来,之前笼罩的沉重和悲伤似乎也被冲淡了不少。
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洒在病房内,勾勒出少年少女们生动而各异的侧影。伤痕、泪水、冲突、隔阂依然存在,未来也必定还有更多的风雨,但在此刻,某种温暖而坚韧的东西,正在伤痛和混乱中悄悄生根发芽,连接起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对于爱德华和劳埃德而言,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坚冰,似乎也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其下汹涌而炽热的、不可阻挡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