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把食盒放在桌上,轻声对爱德华说:“哥哥,妈妈特意给你做的,说你以前最喜欢吃的杏仁酥。”
“替我谢谢母亲。”爱德华的眼神柔和了些。
塔伦则已经熟门熟路地窝进了沙发里,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哥,你是没看见,阿尔弗雷德叔叔发现我和爱丽丝把他在瑞士那套限量版雪茄剪拿来拆解TNT……咳咳,拿来研究机械结构时,那脸色,啧啧。”她虽然叫着“叔叔”,但语气里可没多少敬畏。
劳埃德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拍了拍塔伦的肩膀:“干得漂亮!小疯子!那老家伙就该多受点刺激。”
爱德华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对海托普家这种“以下犯上”的传统感到些许头疼,但并未出声制止。他知道,正是这种自由不羁的氛围,才让爱丽丝脸上多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对了,哥,姐和凯瑟琳晚上请我们吃饭,去不去?”塔伦想起正事,问道,“就在她们实验室附近那家新开的分子料理。”
“塔拉和凯瑟琳?”劳埃德挑眉,“她们俩不是忙着解刨青蛙或者排练什么新话剧吗?怎么有空请客?”
“说是庆祝凯瑟琳的剧本获奖。”爱丽丝柔声补充道,“塔拉姐姐看起来很高兴。”
“去,干嘛不去。”劳埃德揽住爱德华的肩膀,“正好看看我那个‘正常’的妹妹和她那位文艺女青年是怎么约会的。顺便,冰棍儿,带你尝尝非传统美食,开阔下眼界。”
爱德华对“分子料理”这种概念持保留态度,但看着劳埃德兴致勃勃的样子,以及爱丽丝期待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好。”
傍晚,一行人来到了塔拉预订的餐厅。餐厅环境极具未来感,灯光幽暗,餐品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但分量少得可怜。
塔拉和凯瑟琳已经在了。塔拉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橙色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冷静锐利,正拿着菜单,用研究生物标本般的严谨态度分析着配料表。而她的妻子凯瑟琳,则是一身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深棕色的微卷发慵懒地披散着,榛色的眼睛里带着温柔和灵动,正低声和塔拉讨论着餐酒搭配。
看到他们进来,凯瑟琳率先微笑着招手。塔拉则只是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点好了吗?”劳埃德拉着爱德华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酒水单,“这什么玩意儿?液氮冷冻薰衣草泡沫?能吃吗?”
塔拉面无表情地解释:“通过低温瞬间改变食物分子结构,带来独特口感和风味。从物理学和化学角度看,过程很精妙。”
凯瑟琳笑着补充:“味道其实很不错的,劳埃德,你可以试试。”
爱德华看着面前那小小一碟、冒着袅袅白烟的“前菜”,谨慎地没有动叉子。
塔伦已经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然后皱起了脸:“姐,这味道好奇怪!像在吃肥皂泡!”
爱丽丝小口尝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说:“我觉得……还挺清爽的。”
劳埃德尝了尝,直接放下了勺子:“妈的,还是唐人街的烧烤实在。”
一顿饭就在这种略显“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着。塔拉和凯瑟琳偶尔低声交谈,内容涉及戏剧结构、生物神经学,甚至偶尔蹦出几个拉丁语词汇,默契十足。劳埃德和塔伦则对菜品大肆吐槽,爱丽丝温柔地打圆场,而爱德华大多时候沉默着,观察着这一切,天蓝色的眼眸里映着餐厅迷离的灯光,看不出喜怒。
饭后,塔拉和凯瑟琳先行离开,她们还要去参加一个学术沙龙。剩下的四人沿着泰晤士河畔散步。
晚风带着河水的微腥气息吹拂而来,对岸的伦敦眼缓缓转动,霓虹倒映在暗沉的水面上,流光溢彩。塔伦和爱丽丝手牵着手走在前面,塔伦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爱丽丝掩嘴轻笑,脸上飞起红霞。
劳埃德看着她们的背影,咂咂嘴:“啧,看看,小疯子把我们塞西莉娅家的小公主带成什么样了。”
爱德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爱丽丝很快乐。”这就够了。
劳埃德侧头看他,夜色下,爱德华的侧脸线条柔和,淡蓝色的长发被风吹起,拂过白皙的脸颊。他心中微动,伸手握住了爱德华微凉的手。
爱德华指尖颤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喂,冰棍儿,”劳埃德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你说,要是当年在圣阿格尼斯,我没去招惹你,或者你没来招惹我,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爱德华目视前方,声音平静:“你会继续当你的‘把妹王’,或许会和某个符合海托普家期待的名媛联姻。我会按照父亲的规划,接手家族事业,娶一位像艾薇拉·布莱克伍德那样的小姐。”
劳埃德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一阵恶寒:“得了吧,无聊透顶。”他用力捏了捏爱德华的手,“还是现在这样好。虽然你这人规矩多、嘴又硬、还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数落着,语气却带着笑意,“……但至少,够带劲。”
爱德华瞥了他一眼,天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蕴藏着星光的深海:“彼此彼此。你这人粗鲁、恶劣、行事冲动、品味堪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类似于“认栽”的情绪。然后,极有默契地同时移开目光,嘴角却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走到一个僻静的观景台,塔伦和爱丽丝靠在栏杆边说着悄悄话。劳埃德忽然停下脚步,把爱德华拉到身前,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看,伦敦。”劳埃德在他耳边低语,“以前觉得这城市又冷又湿,到处都是假惺惺的绅士和算计。现在看看……”他顿了顿,收紧手臂,“……好像顺眼多了。”
爱德华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温度和熟悉的气息,没有说话。他只是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将自己更多的重量交付给身后的人。他看着脚下流淌的泰晤士河,河水沉默地承载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秘密,如同他们之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与现在。
或许婚姻就是这样。不是谁征服了谁,也不是谁改变了谁。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磨合、争吵、妥协与陪伴中,逐渐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碰撞得一片狼藉之后,于废墟之上,共同构建起的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混乱却真实的领地。
“下周,”爱德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父亲希望我能去纽约出差一周,谈那个新能源合作项目。”
劳埃德搂着他的手臂瞬间收紧:“一周?这么久?”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爽,“阿尔弗雷德那老家伙故意的吧?”
“是重要的项目。”爱德华陈述事实。
“我跟你一起去。”劳埃德立刻说,“正好海托普家在纽约也有笔生意要谈。”
爱德华微微蹙眉:“你的伤才刚好没多久,医生建议静养。”
“早没事了!”劳埃德不以为意,“再说了,纽约那地方乱得很,你一个人去,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我得去看着你。”
爱德华知道拗不过他,也懒得再争辩。某种程度上,他并不排斥劳埃德的这种“看管”。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塔伦的惊呼:“哇!爱丽丝你看!流星!”
夜空中,一道银亮的光痕倏然划过,转瞬即逝。
爱丽丝仰着头,蓝眼睛里映着星光,双手合十,低声许愿。
塔伦看着她,橙绿异瞳里满是笑意和宠溺,凑过去在她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劳埃德看着她们,低头在爱德华耳边恶劣地吹气:“喂,冰棍儿,你不许个愿?比如……祝你老公我今晚表现更好?”
爱德华耳根一热,用手肘向后顶了他一下:“无聊。”
劳埃德低笑着,也不再逗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流星过后,夜空恢复了沉寂,只有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河风带着凉意,但相拥的体温足以驱散寒冷。
“回去吧。”爱德华轻声说。
“嗯。”劳埃德应着,却没有立刻松手。
他们在夜色中又站了一会儿,像两棵依偎生长的树,根系在无人看见的地下紧紧纠缠。未来的路还很长,商业博弈、家族责任、或许还有潜藏的危机……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个喧嚣又宁静的夜晚,以及无数个即将到来的、充满未知与可能的明天。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劳埃德一进门就把爱德华按在玄关的墙上亲吻,带着河风的微凉和不容置疑的渴望。爱德华微微仰头回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劳埃德衣襟。
意乱情迷间,劳埃德喘息着低语:“喂,冰棍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酒店……”
爱德华脸颊泛红,别开视线:“……不记得了。”
“撒谎。”劳埃德咬着他的下唇,低笑,“你那时候,眼睛里全是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仓鼠……”
“闭嘴,劳埃德。”
“偏不。”劳埃德一把将他抱起,走向卧室,“今晚重温一下?我保证,比第一次温柔点……或者,更刺激点?看你喜欢哪种……”
卧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室内的春意与窗外永恒的都市灯火。属于劳埃德·海托普和爱德华·塞西莉娅的婚后生活,就在这些日常的琐碎、拌嘴、家人互动和夜晚的亲密无间中,继续向前流淌。故事,还远未结束。